“这位同学,有事吗?”亲切的语气显示出团委书记关心学生的优良风尚。
“肖书记。我是437宿舍的温禧,是过来向您解释昨晚夜不归宿的情况的。”
“你就是温禧?”肖诚军的声音立刻沉下了八度。
温禧视线微垂,轻轻地“嗯”了一声。
“学生手册上写得清清楚楚,夜不归宿是很严重的违纪行为。据你的舍友反应,说你是因为兼职所以最近都没有回宿舍。可是打电话到你家,你母亲。”肖诚军想起昨晚电话里尖利的女声就觉得耳膜又痛了起来。
“温禧不在家。我哪里知道她在哪里?我们是交了学费的,这种事不应该你们学校管吗?哪里有向家长要人的道理。再说不就是没回宿舍吗?有什么好咋呼的。真是的,大半夜的打电话,我心脏不好的,吓出毛病你们学校负责啊?!”
肖诚军脸色又沉了几分,接着说道,“你母亲说你并没有回家。一个女学生,晚上不回宿舍不回家,你倒是睡在哪里?”
“睡”字的重音让温禧心肝狠狠一颤。“我确实是在外面兼职的。”
“什么兼职要干到夜里?年轻女孩子一时糊涂,犯错误是可以谅解的,只要认识错误并改正就行,但是像你这样狡辩问题就严重了。”
“我真的是在外面兼职的,肖书记。”温禧也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可是她又能怎么解释,说自己每晚陪一条蛇睡觉,恐怕说出来更像天方夜谭。
这女生真是不像话!他已经迂尊降贵和她耐心磨了这半天了,要是换成旁人,他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耐x_ing,电脑主机里的蜂鸣声似乎更响了,肖诚军猛地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干的是什么兼职,把号码报给我,我来给你的雇主打电话!”
温禧咬着下嘴唇,半天没有吭声。
“不打也行,你就就等着全校通报批评吧。”
温禧身体微微晃了晃,终于低头拉开书包的拉链,掏出一个小小的本子,报出了莫宅的号码。
“喂,我是森木大学外国语学院团委书记,有一点关于我们院一个叫温禧的女生的情况想向您了解一下。”
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男声只吐出了一个字,“说。”
对方的态度让肖诚军被噎了一下,“她是在您那里做兼职吗?”
依旧只有一个字,“是”。
“请问她兼职的内容是什么?时间是从几点到几点?”肖诚军竭力按捺住满腹怒气。
“这个不需要向你报告。”
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人!肖诚军拼命告诫自己高级知识分子不能和粗鲁无知的家伙计较,“您拒不配合的话我们就只有按照校纪校规严肃处理了。”
“那是你的事。”对方利索地挂了电话。
肖诚军气疯了,昨晚、今天,平白添了两顿堵。
温禧看着他粗大的鼻孔像水牛一样剧烈地张翕着,猜测这个电话十之八九怕是y-in沉的莫先生接的。
然而肖诚军刚要发作,就看见校董推门进来了。
“叶校董,您怎么来了。快请坐,我这里有新到的明前龙井。”
叶铭绍摆摆手,“小肖啊,不客气,我就是来问点事。”
“温禧,你先到门口给我好好反省,你的处理决定待会儿再谈。”
“知道了,肖书记。”温禧垂首准备出门,不想却被校董喊住了,“你就是温禧同学?”
温禧不明就里,狐疑地抬头应了一声。
叶铭绍一看她的长相,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笑眯眯地说道,“昨晚的事情纯属误会,莫先生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你是在帮他翻译艺术品资料吧。外国语学院真是英材辈出啊,能够得到莫先生的倚重,可见你的英文功底还是很过硬的。”又转向肖诚军,“小肖,这也有你的功劳啊,学生工作做得很到位啊。”
“校董您过誉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肖诚军干干地笑了两下。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个莫先生什么来头?一个电话校董就不迭亲自驾临?
叶铭绍又对温禧说道,“温禧同学,坐吧,怎么老站着。”
“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温禧心里忍不住感叹,知识分子势利起来,果然比普通人还要厉害三分。原本天大的一个“罪过”,莫先生轻飘飘一个电话就消弭于无形了。权势真是好用。
莫先生。莫先生。思及他,温禧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校董还在亲切地关心着她的学业情况,没有丝毫放她走的意思。温禧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付。
肖诚军却觉得憋了一肚子闷气,姓叶的老货,好人他做,脏/屁/股却要他来揩。昨晚这事闹得动静还不小,学工办李主任的千金可巧和这个温禧是一个宿舍的,看得出来宿舍那几个丫头和眼前这个不对盘。事情就这么压下去了,学生那里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要是再吹到李昌锺的耳朵里,在同事间传开,他还怎么做人!翻译资料,翻译资料要翻译到夜里?在床上翻译的吧!
再瞥一眼温禧,最普通的短袖衬衫和牛仔裤,也难掩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肖诚军觉得愈发气恼了。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人推开。肖诚军先看见了珠灰色西裤包裹着的一双笔直的长腿,然后是熨帖的白色衬衣,最上面是一张苍白英俊的男子的脸孔,深灰色的眼睛珠子看得人心里发凉。
“莫少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叶铭绍早已起身迎接。
莫傅司薄唇一勾,“顺路。”
温禧又开始觉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莫少上我那儿坐坐?温禧小姐的事就是一个误会,已经澄清了。”
莫傅司听到“温禧小姐”这个称呼,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禧一眼,眼睛里满是讥讽之意。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叶董,有空再叙。”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盯她一眼,“走吧。”
肖诚军眼见着叶铭绍热络殷勤地送二人出了团委,心中气愤不已,他居然被人给无视了。电脑主机里还在发出恼人的怪声,他忍不住抬脚踹了主机两下,“妈的!”
温禧跟在莫傅司身后,有意识的落后了一段距离。她想对他说“谢谢”,又惴惴不安于他先前那个讥讽的眼神。好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却听见熟悉的“哎呦”声。
小花圃旁一个穿着俗艳的女人正一手按住花圃边沿,一只脚悬空而立,另外一只手提着鞋跟满是污泥的高跟鞋,嘴里咒骂着,“什么破烂大学,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差点把老娘的脚崴断了。”
温禧觉得脸颊滚烫,想喊“妈”又忽然觉得羞耻。
万银凤已经看见了她,喝道,“死丫头,还不过来扶你老娘一把,没长眼睛啊!”
走在前面的莫傅司脚下稍稍放慢,邪肆地挑高了半边眉毛。
温禧垂头扶着万银凤踏上了水泥路,莫傅司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正抱着手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温禧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万银凤看了看不远处姿态懒散的贵气男子,又看了看女儿,忽然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那个男人认识你?”
温禧含糊“嗯”了一声。轻轻挣脱了母亲的手。
万银凤眯眼打量了莫傅司两眼,继续和女儿咬耳朵,“这些晚上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吧?总算开窍了。你爸那头蠢猪,居然想把你许给郭家那小瘪三。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有眼光。抓紧了,这么好的一块r_ou_,别弄丢了。”
温禧看着她母亲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无数的厌恶、恶心、难堪、屈辱、憎恨混成一股巨大的气流,简直要生生将她的灵魂绞碎。
“对了,我没钱了,拿些钱给我。”万银凤伸手去拿温禧的书包。
她手上桃红色的指甲油早已斑驳不堪,温禧觉得自己的心也和那廉价的甲油一般龟裂了。
再也忍受不了,温禧一把拉开书包拉链,将身上仅余的钱币一股脑儿往万银凤怀里一塞,紧紧抱着书包跑开了。
万银凤错愕地望着女儿飞奔的身影,“这死丫头发什么羊癫风?”一面弯腰去捡地上的硬币,因为姿势的缘故,她的上衣往上缩了几寸,露出白腻腻的一截赘r_ou_。
莫傅司戴着纯白的手套,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拈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右手握着放大镜的银色手柄,正在细细查勘着宝石内部的包体和裂纹。大概是不满意,他很快就扔下手里的一颗,从一旁的托盘里另换了一颗鸽血红,举到眼前看了两眼,又放下了。
斯蒂文森正在擦拭着各色银器,锃亮的银器反s_h_è 着薄薄的天光。莫傅司忽然开口道,“Stephen,你对温禧看来印象相当不错,否则今天早上你也不会拜托我帮她一把。”
老管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正色道,“我觉得温禧小姐确实很不错,守本份,知进退,明事理,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里面实在是难得。”
莫傅司勾唇一笑,“是吗?辨毛鉴色、点头知尾向来是这类出生低微的女生的拿手好戏。”
“少爷,如果温禧小姐是好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做这份工作。”老管家替温禧辩白。
莫傅司懒洋洋地除下手套,随意往桌上一扔,“好家庭出生的女孩子更糟,一个个蠢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