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找他,请你们帮我。”温禧擦了擦眼泪,坚定地望着眼前的母子。
“他在俄国的势力很大,我们目前也找不到他。”商渊成有些无奈,“你知道莫傅司的个x_ing,他若是不想见一个人,你这辈子都见不着他。”
俄罗斯已经是冬天了。
莫傅司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皑皑白雪,手里拿着油画笔。
“Stephen,你在英伦长大,一定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吧?”莫傅司缓缓踱到油画架前,揭开画布。
亚麻布上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蹲着身子,仰着头,下领是绝美的弧线。她粉色的唇微微撅着,在柠檬黄的光线下一如初绽的花骨朵儿,几乎可以看见那丝绒一般的光泽。一蓬雪白的蒲公英纷纷扬扬地离开了花头,在半空中悬浮、飞舞。她的身后是高大的胡桃树,翠绿的叶子闪烁着油润的光芒。女子乌黑的发丝有些零乱地沾在颊畔,裙摆也沾了一点s-hi泥,但却丝毫无损她的美,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和美丽,仿佛她是落人林间的精灵。最妙的是,画家居然将阳光筛过胡桃树枝‘r的缝隙,透s_h_è 到女子身上的细碎光斑都勾勒了出来。
莫傅司却似乎仍不满意,笔尖在调色盘上沾了一点银朱,轻轻点在女子的唇上,但很快他又用刮刀刮掉了。
重新拿起玫瑰红的颜料粉倒在玻璃板上,莫傅司慢慢地往玫瑰色的粉末里人亚麻仁油。他雪白的右手握住调色刀,在玻璃板上耐心地进行圆周运动,直到调和出适当的浓稠度。油画颜料里所含化学成分的味道,使得他捂住口鼻发出一阵呛咳。
“少爷,我求您,不要再画了。医生说了,您的身体会受不住的。”老管家满脸忧色。
“ Stephen,你真是哆嗦。你少爷我长命百岁,死不了。”莫傅司下意识地接口,却忽然顿住。这句话,由现在的他说出来,真是十足的冷笑话。
莫傅司看了看窗外,灰色的眼眸黯了黯,“我怕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管家指着墙角一幅又一幅的油画,语气沉痛:“温小姐,每一幅画都是温小姐。既然您这么放不下她,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谁都看得出来,温小姐爱您爱到了骨子里。少爷,告诉温禧小姐吧,不要让她恨您。”
莫傅司古怪地一笑,“告诉她,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她爱的是一个注定要下地狱的人?一个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活死人?你不觉得这种言情剧里的深情男主角形象从来都不适合本少爷我吗?”
“少爷,上帝会保佑您的,您不会有事的。”老管家神态哀伤,“您又何必如此自苦。”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傅司眼尾一扬,自嘲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我会泡女人,事实上我真正的泡妞水平还停留在小学男生的水平上。他们会用欺负的方法来达到接近小女生的目的,而我,除了毒舌和调侃,对她,我不会第二种示好方式。”
是啊,他的柔情纵是满腔满怀,亦是从来只在肺腑,不在眉目。在感情里,他就是个永远修不满学分的笨蛋。
有黑衣男子恭敬地敲门。
“进来。”
一个黑衣男青年快步进了内室,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还覆着薄薄的一层雪,遇到暖气,迅速融化为水珠。管家先生递过去一块干毛巾,黑衣青年有些局促地用俄语说了一声“谢谢”。
也许是感受到了屋内的暖意,一只褐色的蛾忽然从青年衣服的皱褶里飞出,跌跌撞撞地向莫傅司所站的方向飞去。它大概被冻坏了,飞得滞重而吃力,扑腾了两下便停歇在了画架上。
老管家知道莫傅司爱洁成癖,迅速上前,打算将这只飞蛾人道毁灭。莫傅司却伸手拦住了他。
“留着它吧。”莫傅司出神地看着那鳞翅已经破损的蛾,“据说每一只飞蛾都是一个死去的灵魂。”他又转脸看了看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唇畔浮出一丝淡笑,“希望我死了之后不会像它这么丑。”他的脸被窗外的雪光反s_h_è ,显得更加苍白。他英俊异常的脸上明明是在微笑,那笑容却让人感觉到无可抑制的伤悲。老管家只觉得悲从中来,他痛楚地唤了一声“少爷”,却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傅司却丢下手里的油画笔,朝一身黑衣的手下问道:“班,马克西姆果真逃出去了?”
“嗯,不过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剪开了他刹车的油管,连手刹线也一起破坏了。只要他发动了这辆车,必死无疑。”
莫傅司满意地点头,“很好。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老东西吧,他在家主的位子上已经坐得太久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拿来了羊绒大衣和围巾。莫傅司直接在马甲背心上罩上大衣,将灰色的围巾挂在脖子上,又戴上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在班的护卫下坐进了轿车。
费奥多罗夫庄园在冬天总是显得格外岑寂。雪覆盖满了小径,偶尔有几根黄色的枯Cao从雪里冒出来头来,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莫傅司视线触及青铜镀金的大门上悬挂着的那枚巨大的盾形纹章,唇角凉薄地一钩。
班早已经为他推开大门,侧身等他通过。莫傅司迈开长腿,向大厅走去。
管家指挥着仆役,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大厅,看见莫傅司,他谦卑地弯下腰,“少爷,大公在楼上的书房。”视线触及紧紧跟随在莫傅司身后的黑衣男子,管家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色,“少爷,您知道大公的规矩,他不肯闲杂人等……”
“他的这条规矩可以改改了。”莫傅司摘下手套,笑得很张狂,抬脚上了楼梯,班依旧跟在后面。
径直推开书房沉重的嵌金桃花心木门,班像影子一样站在莫傅司身后,他的右手一直放在腰眼上。
有家庭医生正在给老公爵处理左臂上的伤口,一旁的托盘里放着一枚子弹。
看见儿子,他有些不悦地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傅司懒洋洋地坐在和他正对的沙发上,“有一段日子了。”
维克托顿时心里一凉,他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收购鼎言的事情你处理得很不错,明天就跟我去董事会吧,我会正式将你引荐给所有董事会成员。”维克托挥挥手,示意医生出去。
“马克西姆逃掉了?”莫傅司并不接话,而是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一下又一下地按着打火石。小簇的火焰如蛇信一般时吐时缩,他的脸隐在火焰之后显得有些诡异。
“逆子无情,甚于蛇蝎。”老公爵重重地叹了口气。
莫傅司笑得意味深长,“父亲,从您嘴里说出李尔王的台词,可不是吉兆啊。”
维克托颊畔的肌r_ou_跳了两下,空气一时有些凝固了。老公爵坐在高背椅上,身后是两个黑衣大汉,正虎视耽耽地看着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年轻继承人以及他身侧高瘦的杀手。莫傅司却依旧是一脸的轻松散漫,不停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管家叩了两下门,得到允许后进来了,看到书房内的阵势,管家躬了躬身,将一个信封递给了维克托。
维克托脸上的肌r_ou_又抽动了几下,慢慢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支沾血的手机,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血r_ou_模糊,惨不忍睹。
老公爵闭了闭眼睛,马克西姆死了,他一直苦心经营的制衡彻底瘫痪。
“马克西姆死了,出车祸死了。”半晌,维克托才缓缓说道,双目一直紧锁莫傅司。
“噢。”莫傅司笑吟吟地看向父亲,“是我派人做的。”
维克托原本搁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收紧,中指上巨大的红宝石戒指像一颗凝固的大血珠。
“他s_h_è 伤了您,叛出家族,还留着他做什么。再说,您用他制约了我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莫傅司笑得云淡风轻。
维克托强行抑制住心底的恼怒,低下头去看那支带血的手机。屏幕上始终有音频文件在跳,维克托狐疑地按下播放键,沙沙的杂音里很快出现一个疯狂的男音,“莫洛斯你这个狗杂种,你以为你赢了吗?还记得被你掐死的老六加夫留沙吗?你咬断了他的喉管,哈哈哈,他最喜欢吃什么你还记得吗?牛骨汤,那些牛骨都是携带盶毒体的病牛,哈哈,你却喝了他的血,我后来才知道盶毒体居然可以通过血液传播,重新找宿主。这么多年睡不着觉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哈哈……”
后面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有刺耳的狂笑声。维克托手一抖,手机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班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莫傅司。
唯独莫傅司还是一脸波澜不惊的神色,收起打火机,他起了身,淡淡道:“父亲何以如此惊讶,这不正是您教导我们的吗?在我们这个家庭,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活下来。可惜七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他马克西姆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