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王 作者:鼓手K99【完结】(20)

2019-06-29  作者|标签:鼓手K99 强强 都市情缘 生子 爱情战争

  男人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空白之后就是一片血色,那血那么红,是那红钉住了他的脚步,也是那红推着他往大门走。

  他能不去吗?不能!

  沈南秋面对着门,在办公室里坐着,他的样子一点不像受了致命的威胁,如同以前等待那个执拗的病人一般,静静地等着。

  曼天翔在门口停住了沉重的脚步,两人四目相交,他好似获得了极大的勇气,接下来跨出的步子变得轻盈极了。

  心理师的身体微微向上蹭了下,似乎没料到他会亲自出面:“你来做什么?”

  “解除危机。”

  对方的脸色异常y-in沉:“你忘了我给你说的话么?这不是你的职责,更不是你该冒的风险!”

  刑警没理,走近他,弯下腰查看那颗□□。上面有定时器。定时器正滴滴答答地走着,死神的脚步声也不过如此了。

  “拆弹专家正在路上。拆掉它就没事了。”

  那颗□□如果是随随便便能拆掉,也不会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心知肚明。沈南秋却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既然这样,我就等他来。你出去吧。”

  曼天翔细细地端详着□□的构造,唯恐放过一个细节,虽然不是很懂,却恨不得马上了解透彻。“我不能走,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这违背了人道主义。”

  心理师想笑,却没笑得出:“我不是那些脆弱的小市民。你不必担心我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人都有那么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提前来到了而已。”

  他面前的人没搭腔,只是垂着头,静默着的样子十分渗人,终于他说:“是我连累了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夸张的想象力?”沈南秋拿起茶杯慢慢喝了口,眼中波光粼粼,又像是空空如也,“你还不足以影响我的命运。”言语间十分霸气。

  “哦,”沉浸在极度自责的思绪中的队长扬起了头,很是不服,“那今天倒要让你看看,老子究竟能不能扭转你的命运!”

  男人轻轻地笑了,那笑意如同细水长流:“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不仅能打败别人,更能战胜自己。他知道别人想要的,也了解自己所需。他直视他人的罪恶,也明白自身的无耻。你要做一个强者,先要做真正的自己。你能满足得了自己,才能救别人出困境。你得站在至高处,才能明白最低处的意义。你要懂得爱情,才能有博爱,才能有神魂,那才是强者的境界。”

  就在曼天翔思考这段话时,听见有脚步声急速靠近。拆弹组的人员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箱子,朝他敬过礼之后,矫健的身形如流水淌过,跪在了受害者的腿边。

  “怎么样?”见他看了半天也没啥反应队长有些急了,好不容易等到他来却没有论断,这岂不是要人的命?

  专家的神色很严峻:“这个□□设计非常严谨,在绿红两条线之间,有条是定时线,有条是伪线,外壳和□□内芯之间还连接着暗线,请给我点时间。”

  曼天翔拧得紧紧的两条眉头几乎打成结:“还有十五分钟,快点!”

  沈南秋低着眼,又将目光抬起,与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再度撞在了一起。与其说是撞,不如说是粘。他们一次又一次对垒出火花,而这一次只是平静地又深深把对方装在自己的瞳孔里,不愿再抛却。

  沈南秋也许是想再多看一眼这个朋友,而他则是肝肠寸断的情不自禁。那种到死也说不出来的渴望,谁人能解?

  研究了半天毫无进展,拆弹专家满头大汗,最终回过头,朝一次又一次催逼自己的领导遗憾地摇了摇脑袋。

  “你给我出去!”曼天翔一把揪出他的肩把他提了起来,“你都学会了什么?就两根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简直是饭桶!”

  沈南秋抓过他的手捏了捏,意思是让他冷静:“不要骂,”又朝那个羞得满脸通红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这事太难了,也不能怪你。既然不行,就先出去。”

  “队长,我们走吧。”

  “放屁!”曼天翔火大,“要滚快滚,出去!我来!老子不信!!”

  负责拆弹的小伙子讷讷了几句,将工具抱在怀里,只留了把剪子,就赶紧离开了。他也怕死。

  “你跟谁赌气?”见他冥顽不灵,沈南秋也有些不高兴了,“解不开就解不开,难道你要和我死在这里?”

  “你以为我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曼天翔口吐豪言壮语,挽起袖子就把脸重新凑到□□面前。

  “不用再看了。”沈南秋抿了抿唇,语气变得轻柔,很轻很轻,很柔很柔,“再怎么看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对于我遇到你百分之百的几率相比,已经算格外开恩,我死而无怨。”

  刑警的心一下就疼起来了,一抽一抽地疼。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疼得死去活来的。好比心脏裂开了,假装想合拢,却促成了更大的裂缝。哗哗地流着血,呼呼地窜着风。血流干了,风吹过了,就只剩下狰狞的空洞。什么都不见了,那不见的东西一旦再现,便像这个□□炸掉一般,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身体一了百了了,可魂魄又该往哪里去呢?它早就失去了唯一能够容纳自己的取悦自己的国度……

  还有五分钟,在这个应该互诉衷肠的时刻,他却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你爱蒋杏芳吗?”

  “我不会爱上一般的男人,或者爱上一般的女人,只会在乎跟自己契合的缘分。”沈南秋给他倒了杯茶,放在泫然欲泣的男人的手中,似乎在说,坐下来,慢慢聊。别这样好不好。

  看他这样淡然,曼天翔只觉得心中憋了股气,左冲右撞找不到出口。

  “对我来说,爱情不算什么事,如果算什么事,那么也没有善恶之别、x_ing别之分。人活着,总是与局限在抗争,与命运在较劲……或许有那么个人,我会欣赏他,看重他,甚至会接纳他。和他共度余生。但有时候我也会做出寻常的选择。蒋杏芳就是我寻常的选择。”

  “不管做出何种选择,我都愿意为此负责。但是那件事对她打击太大,最后她连我都不见了。”

  刑警几乎有些哽咽地说:“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我……”

  沈南秋和蔼可亲地爱怜地端详着他动情的、欲语还休的样子:“走吧,还有三分钟了。剩下的三分钟,让我静一静。”

  曼天翔不肯走,赖在他身边:“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哦,什么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哦。”心理师貌似轻松地朝他打趣。

  他想说,可是刚张嘴,又犹豫了,这叫他怎么说?他曾经预想过各种生活,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处,还没开始想,就已经杜绝了。可他和他在家,很多时候,都感觉像一对夫妻,恬静而安宁,自己看案卷,他就在一边拉琴。自己去阳台抽烟,他就在卧室看书。那是很平常的画面,如今想起来,却温暖得想哭。他是那么粗糙的一个人,没有文化,没有水准,连字都认不了几个。他以为怀里抱着个娇妻,时不时和她逗乐,这一生就有了像样的满足。他真的接受不了,不管在单位还是在家庭占主导的自己变成了下面那个。说起来是有点俗,有点肤浅。可他从小就受的正统教育,男子气概十足。说到同志,几个兄弟不表现一番恶心好像就不能让自己显得睿智,谁也瞧不起那种只会交娈的动物。甚至在看到一对同x_ing恋把不同意登记的民政局告上法庭的新闻都觉得可笑、是无理取闹,而当他自己遇到,才发现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的……

  “还有一分钟了。”沈南秋微笑着,就像个拈花佛陀,这只是个矫情的比喻,没有什么能准确且深邃地形容他面对死亡时的豁达和安然。“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男人凑过来一点,又凑过来一点,以为对方要吻他,曼天翔的反应像小孩,闭上了眼,哪知身体落入一个暖暖的怀抱里:“不要害怕,也不要焦虑。上天是很仁慈的,只要你走,就给路。剩下的路,你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

  刑警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对男人的钦佩,他目光茫茫,茫茫中闪着果敢的光:“是啊,只要走,就有路……”

  说着,他拿起剪子,拳头一握:“是红,还是绿?!”

  看出他与自己共存亡的意思,沈南秋不禁有些感动,一向理智的面孔也燃着三分悲壮:“你选!我信你!”

  二十秒、十秒、八秒、七秒……时间流逝,却没有增长绝望。只有两人默契的拥抱。和一个必须做出的选择。

  沈南秋抱着他,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着,安抚着他每根紧绷的神经和乱跳的心脏:“选错了,我不会怪你——因为你没有离我而去。选对了,我也不会谢你——但我再不会离你而去。”

  这句话让男人心中那朵希望之花彻底地打开了。那芬芳的花香四处散发,让他不能自己。你或许不相信爱情,觉得爱情是残忍的邪恶的,永不得善终,永不得奢望。但那只是你的怯懦。你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真挚、纯粹、和无畏,你不知道它平凡无奇甚至有时候趋于丑陋的身影有多么美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或是畜生,不管是强悍还是卑鄙或者软弱,都抵挡不住那样那样的美。以前你没有见过它,不代表一生都不会有如此体会。

  曼天翔剪了。在最后一秒,他剪掉了红线。亦做好了飞灰湮灭的准备。

  即使化为飞灰——也不要后悔。

  在透过那个房间窗户观察里面情景的最佳角度的一偶,站着一个男人。他本来约了曼天翔见面,两点到达后,咖啡馆的人告诉他,那个人已经离开。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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