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团长点点头对谢乔说道:“唉,都怨我啊,我要是坚持跟你们一起走就好了,也不会……”
“不,怎么能怪您呢,这也是,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他,他不会有危险吧?”
那名军医接口说道:“现在也不好说,医疗车就在山下,我们抓紧时间下山先做检查再决定手术事宜。”
潘东明被他们折腾成这样也只是张开眼睛瞧了瞧,又闭上眼睛了,军医怀疑他有循环血量不足的休克现象,急急地便要抬下山去,青山过来帮忙,还没出门呢就被老先生叫走了,谢乔落后收拾背包,听到屋里传来尔玛气恼的声音:“他们凭什么不相信爷爷啊,就因为爷爷是赤脚医生?自大狂,就让那男的被他们折腾去,一年半载的让他好不了,一群庸医!”
老先生轻轻道:“行了,人家的条件比咱们好了何止几千倍,哪里是我们这些山里人能明白的,青山,这些膏药及药材,你给那姑娘送去,不管那些人说什么都要告诉她,要坚持贴上就行了。”
尔玛好像是不愿意了:“不给,这些药材可是您拿命换来的。”
青山笑骂她说道:“尔玛,你这大鬼头,怎么变成小气鬼啦?”
谢乔知道此刻进去道别会不礼貌,怕人误会自己偷听,可沈团长还在门外等着,她顾不得就敲了敲门进去,尔玛一看见她就脸红了,谢乔给老先生鞠躬:“老先生,今儿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着了,但您救人救命的大恩大德谢乔记一辈子。”
老先生摆摆手说:“什么也别说了,山里人瞧见树生虫了还要心疼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赶紧走吧,救人要紧……青山,尔玛,送送吧。”
谢乔千恩万谢地随着青山尔玛出门去,尔玛走在她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爷爷让给你的,”说着递过来一个粗布手帕。
谢乔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颗山参,已经晒干了,胡须稀疏却长得老长了被卷在一起,两腿儿疤疤痢痢地撇开跟两只j-i腿似的,又像个不规则的“人”字,谢乔知道了这肯定是尔玛说的是老先生拿命换来的东西,果然尔玛说道:“这是地精,我们这里极少种这种东西,爷爷小时候为了挖它从山崖上摔伤,最后掉进沼泽又遇上解放军才算保住一条命……今天要不是看到是解放军来接你们的,爷爷也不会舍得拿出来给你……”
谢乔这才明白老先生为何会生得那般可怕了:“这太贵重我不能……”
“拿着吧,”青山扭过头说道:“还有这些膏药,那些人不信山里人的医术,你就偷偷地给他贴上吧,好得快。”
谢乔结果厚厚一沓的膏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们都是好人……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除了说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道谢了,青山憨厚地挠挠头说:“咳,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这寨子里谁家有个啥事都互相帮着些的,没啥的。”
到了山脚就看到一辆墨绿色的大型车子上漆着大大的醒目的红十字,青山与尔玛才与谢乔道别回了,潘东明已经被许多人送进车子里检查,沈团长站在车外抽烟,谢乔也默默地站在一边等着。
没过一会儿便有穿着无菌服的军医出来说道:“沈团长,患者左腿胫、腓骨骨折,左胸第六、七肋骨骨折,伴有肋膈窦少量血胸,除了身体多处挫伤脑部无明显外创,建议先回医院再做深度检查。”
沈团长点点头对谢乔说:“先回去吧,回去让各专家再好好地检查一遍。”
谢乔进车厢换上无菌服,潘东明被固定在一侧无菌区内的小床上,戴着帽子氧气罩,脸色还是白的吓人,衬得眉毛睫毛又黑又浓,手上药水血浆一滴滴地流进青色的血管里,胸浅白色的被子里也伸出几根管子连着几台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两个带着口罩护士模样的姑娘前后忙碌,也不说话,她就在小窗白固定好的小椅子上坐下,车子便开始晃晃悠悠的开动了,让她想起没多久以前,她坐在火车上离开北京,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一切,她模糊地想,她还会离开么?
不知过了多久,药水袋子换了好几个,直到她坐得腿脚发麻,才有人打开车厢门,她知道是到了医院了,有人即刻来拔掉仪器管子抬走了潘东明,她脱掉无菌衣跟下车,就花了眼,这里居然有久违了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适应一会儿光线,才看到大厅处有个高大的男人疾步走向她,定睛瞧一会儿,才认出,是杨群。
北京离这里那么远他就这么快到了这里,他站在她的面前吃惊地看着此刻跟野人差不多的谢乔,又憔悴又木讷,头发长了却乱糟糟的,脸上是一道道儿的小细伤口,身上穿着他没见过的翻毛皮袄,吃惊的看了会他才露出又怜惜又内疚的表情,开口说:“谢乔,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谢乔微微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杨群摸摸后脑勺愁眉苦脸地说:“我是跟东子他二哥振南一起来的,这回我惨了,东子要是敢有个……我绳儿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往梁上把自个儿套上去了,我爹还在家等着拿我下油锅呢,诶,我是不准备活了,哥们,记得给我铸个铁花圈,就算壮烈了我也要永垂不朽。”
此刻还能说这些谢乔真是服了他了,瞥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他肯定没事儿。”
杨群双手合十嘴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老天爷啊您可开开眼吧,赶紧的保佑潘东子万寿无疆,不然我这罪就遭大了,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就回去吃斋念佛,保佑保佑。”
谢乔受不了他的啰嗦,拉他一把说道:“赶紧的去瞧瞧医生怎么说吧,他到现在还没醒呢。”
到了病房外就看到房间里挤满了人,杨群轻声说:“那个就是东子他二哥。”
谢乔看到病床前站着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他刚好扭过头听医生讲话,瞧起来跟潘东明长得倒是一点也不像,头发有点长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整个面相看起来y-in柔,与潘东明的阳刚大相径庭,一边听着医生说话他就点点头。
杨群又说:“这回事大发了,怕东子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也不敢瞒着,给你说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来的时候我把你跟东子的事儿都给二哥说了……甭这样儿看我,不该说的我没说,他都这样了我还敢瞒么我,再说了,潘老二是什么人,我在他跟前儿说瞎话能忽悠得住么,他可比潘冬子厉害多了,他只看我一眼,我就颤悠悠地啥事儿都说了,咳,你说,他会不会对我用了催眠术了。”
谢乔又瞥他一眼坐到走廊里的长椅上,舒口气看着对面屋子里的人不停议论交换意见,杨群又跟过来坐下,又是叽里呱啦地一通聒噪,担心潘东明的伤势,又加上坐车劳累,谢乔没心思听他胡扯,默默地不作声。
又有几名医生赶过来进病房把潘东明推了出来,满屋子的人都涌出来,谢乔才看见葛医生也来了,葛医生一瞧见她走了过来,轻声说:“已经商议好了决定给东子做手术,我主刀,放心没事儿。”
谢乔木讷地“哎”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因为葛医生身后就站着潘东明的二哥潘振南,他已经注意到她了,镜片后的目光锋利内敛,似乎正在打量着她,那副冷漠的神情倒是与潘东明挺像的,谢乔就有些手足无措有点慌乱了。
杨群站起身对潘振南说:“二哥,东子怎么样?”
潘振南把眼光转向杨群,声音里是从容与平静:“没什么大碍了,做完手术静养一阵子就行。”
杨群作势抹把汗吁了口气说:“哎唷这我就放心了。”
潘振南又开口说:“安排个房间休息一下。”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谁要休息,说完就走了,他身后留下一个三十多岁的也是戴眼镜的男人就对谢乔说:“谢小姐,请跟我来。”
谢乔赶紧摆摆手说:“不用,我不累。”
杨群拍拍她说:“走吧,我跟你一起,你先洗把脸也好啊你,瞧你这打扮,啊?腰里再整上一把剑,就整个儿一古代人,穿得这是啥啊?你不热啊?”
其实医院里暖气很足,谢乔早就出汗了,这会儿被他一提醒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只好随着杨群跟着那男人一起走了。
医院旁边就有个宾馆,男人给她开好了房间就匆匆走了,杨群给她打开门说:“你去洗洗,我出去给你弄身儿衣裳,这可别穿了,别人瞧你就跟瞧外星人一样。”
在山里这么久不方便也没好好地洗过澡,杨群走后谢乔痛快地洗完了出来,就看见潘东明的背包,她又把他的笔记本儿拿出来打开,又看了一遍,瞪着窗外出会儿神,才伸手把那写得满满的几张纸撕了下来,撕碎丢进抽水马桶里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