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东明的口气比夜风还冷:“跟我掉腰子玩花招儿是吧。”
许蓉把手摇得风扇一样快:“没有没有,真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潘东明不说话了,跟座冰山一样杵在那儿,许蓉情不自禁的就说:“我真是什么也不知道,谢乔只给我寄了封信,要我定时跟她妈妈打电话报个平安,撒个谎她被公派出国了,没了,真没了。”
“信呢。”
“在宿舍里。”
“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去拿?”
许蓉跟一小妖儿一样急匆匆的就去拿信了,潘东明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靠在车前抽支烟,烟还没抽完呢许蓉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说:“忘了跟您说了,这信从英国寄回来的。”
潘东明一把夺走信纸翻来覆去,直气得他想翻白眼,居然还是从机场寄出的,并且与寄给潘振南的汇票是同一天同一时间,粉色的信笺上娟秀的笔体写的内容与许蓉所说的丝毫不差,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抬起手就想死了让他眼眶子疼的信纸,忍住,折好了放进口袋里对许蓉说:“要是她……”
许蓉只想赶紧的送走这瘟神,不等他话落就说:“我明白我明白,她要是跟我联系了我一定通知您。”
潘东明的激动已经被张薄薄的信纸给挤到九天云外了,唇角无力的沉下去,点点头,上车,滑进主干道的车流里。
许蓉捶捶胸口吐出一口气,喃喃:“一定通知您,才怪。”
第二天常鹏鹏被关进器官移植中间手术室,葛医生带着学生参与手术中,辛少扬群都来医院为谢妈妈打气,潘东明要事缠身也是一会儿一个电话响询问情况,此次手术是活体捐植,一直到三个多小时不安的等待后,常鹏鹏终于被推出手术室,随行医生告诉不停流泪的谢妈妈说:“肾源质量非常好,颜色非常红润,肾脏植入后开放血管,立即就有尿排出了,手术非常成功啊。”
一个礼拜后潘东明前去医院看望常鹏鹏,男孩子蜡黄的脸也开始红润,谢妈妈一瞧见潘东明便是热泪盈眶,抓着潘东明的手就要给他跪下,嘴里一直喃喃说:“好人啊,您救了我儿子,您是好人……”
潘东明只惊得赶紧拉起谢妈妈,随便搪塞个借口几乎狼狈的像是逃离地狱一般的赶紧走了,在医院的停车坪处,潘东明坐在车子里,咬着唇闷闷的笑出来,心想,先除去谢乔一环不说吧,这做了好事儿,嘿,心情还挺不赖的。
孽债82(VIP)
两个月后常鹏鹏出院,坚强的男孩子熬过了排斥、并发症危险期,其实半个月前他就可以出院了,可潘东明坚持让他在医院里继续接受各项指标检测,直至完全没有必要再住下去。
其实潘东明不让常鹏鹏出院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那就是他可以经常找借口去医院里看望常鹏鹏,他最喜欢听常鹏鹏说,我乔乔姐这样我乔乔姐那样,男孩子特有的软腻口音听起来有几分谢乔的味道,每次都听的潘东明乐呵呵,只觉得心里软的像怀里揣了一特大号的棉花糖一样。
在一个周六的早晨,潘东明站在别墅的露台上看着自家花园,到处都蕴含着新鲜和勃勃的生机,管家早已换了才Cao坪,新绿在恍恍惚惚之间让人禁不住心情舒畅,王小姐打来电话告诉他,谢乔的母亲一家已按照他的吩咐被送回杭州,走之前谢妈妈送来了一面锦旗,王小姐说起的时候忍不住在笑,还问潘东明:“潘先生,锦旗要挂在您办公室么?”
“先放下办公室可以,可千万甭挂。”挂了电话潘东明抿起嘴巴笑了,他还想起谢妈妈坚持要常鹏鹏叫他“叔叔”,他晕,他想长这么大他还没有那么尴尬过呢,几乎都要脸红了,叔叔,这,能叫么,他还记得他在说“还是叫哥哥吧,听起来让我还觉得自个儿年轻些”的时候,杨群那丫已笑倒,后来一见着他就喊“他叔叔”,这时候一想就觉得好笑。
他抬起头远眺半山处,晨时的阳光多少有些活力四s_h_è ,照的他心里亮堂堂的,他感叹北京的春天来的有些迟了,像个贪睡的小美人,可一睁眼还是让你折服在她娇艳的美里,他悄悄的想,就像他自个儿的春天一样,虽然晚了可到底是来了。
王师傅蹲在花坛边正在摆弄那片开的快要浪漫死的火鹤,一片片鲜红的手掌上托着似是窈窕美人的黄金r_ou_穗,阳光照得人发懒,潘东明下楼去对王师傅说:“把我房间里的那瓶也换成这样的,挺好看的。
王师傅哎了一声,他又说:“这么多棵一起开花不好弄吧。”
王师傅用泥巴手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说:“这花儿娇贵,又怕冷又怕热的,栽培条件苛刻,园艺公司的人说了,这也是他们好不容易改良过的品种,虽然不好养些但花期长。”
潘东明点点头说了一句:“噢,听起来倒是比谢乔还难养。”
他慢悠悠的走了王师傅倒是愣了,他们都不敢随便提起谢乔,怕踩了雷区,这先生倒是没事儿人一样。
天暖了,云开了,闷闷的春雷也随着雨水炸开了,潘东明越来越忙碌了,忙着签合同,视察工地,忙着听他的主管们喜气洋洋的向他汇报他的楼盘小时的有多火爆,而潘东明也来越少提及谢乔的名字,有此加班的晚了王小姐为潘东明送来了提神的咖啡,进了办公室却发现老板半倚在沙发里睡着了,她蹑手蹑脚的要为老板盖上一条薄毯的时候发现,沙发前的地毯上躺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她拾起,竟是潘东明揽着谢乔在一株祈福树前的合影,她看了好久,最后又悄悄的把照片放回原处,抱着薄毯又走了,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愣怔了好长时间,她也恋爱过,知道不再提起对方的名字并不代表思念的少了,也不代表已经忘记,只是因为这种相思已入骨。shu
这个城市听到了夏蝉鸣叫的时候,管家在花园里摆上藤椅,王师傅的葡萄架上已经是硕果累累,潘东明躺在藤椅上,看着满天的星星一点也不觉得炎热熏蒸,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谢乔在豪庭夜总会里的舞姿,蛇一样摆动的腰肢……他扭头看向挂在藤蔓上那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想起谢乔的眼睛,也似是黑葡萄般,能让他看到他脸上的满足。xiang
由春到夏,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再自夏到秋,潘东明也不过感觉好像只是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就觉着天气骤变得有点冷了,北国的秋天,静静的取代了盛夏的热闹,忽而来了一阵凉风便开始下起雨了,他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只撑了一把伞走在满是落叶的夹道里,不远处就是既熟悉又感觉陌生的银锭桥,后海的湖面上被雨水打出一卷一卷的涟漪,慢慢荡漾开去,潘东明默默的看着那些皱纹由小既大由近既远,这些雨仿佛都下进了他的心里去,s-hi了眼神,也s-hi了心情,他的心,像那些涟漪般颤颤的,如水般凉。shi
就在潘东明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冬天已悄悄拉来了帷幕,他只是随意的往窗外瞥了一眼,才发现灰沉沉的天空下竟然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缄默,飘零的雪花尽是凄凉,潘东明忽然感觉很累,他在想他这么忙碌是为了什么?继续积累他已经不需要的财富?他要这些财富有什么用?他不快乐,不高兴,心里积压了陈久的心事,沧桑悲凉,他的春天还没有阳光灿烂,就跳过收获的秋季开始了漫长的严冬…… jia
不管潘东明有多自哀自怜,日子还是如水流过,又是春暖花开艳阳天,当阳光再次从花园里的银杏叶子间隙里洒落的时候,他与罗昊在深圳共同开发的项目,也终于启动。
深圳项目的开发管理由罗昊负责,罗昊一趟一趟的来回在北京与深圳的班机上,深圳是个充满了朝气的年轻都市,四季如春,摩天大楼就像羊城的鲜花一样多,春天的太阳把深圳机场烤的暖烘烘的,那巨大的客机停在机坪上倒像是正在酣睡的一条蓝鲸,但在机场里罗昊却并没有见着前来接机的司机,宁筱雅不满的说:“这什么人哪,接机都不知道要提前到么,还让我们等?”
罗昊瞥她一眼说道:“早说了不让你来,我来这儿是工作不是旅游,没时间陪你。”
宁筱雅笑着去挽他的胳膊:“谁让你陪了,你忙你的,我去香港购物去,我都想好了,在香港给你爸爸买块腕表送给他,好不好?”
罗昊的电话响起,是司机,不好意思的说路上堵车堵的厉害,马上就到,宁筱雅嘟起嘴巴说:“在北京堵车,来这儿也是堵,你说说居住在城市里有什么号,等我老了我就找个安静一点的山上弄个窝,安享晚年。”她看看罗昊,晃了他一下笑嘻嘻的说:“你说成不?”
罗昊拉着她往机场外走去,一边说:“只要你能耐得住寂寞,有什么成不成的。”
宁筱雅咬咬唇,还是说:“只要你能耐得住寂寞就成。”
罗昊似是不在意的说:“怎么扯到我了,管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