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骤然亮起的光刺得顾即猛的闭眼,他只得睁开一条缝把屏幕调暗,然后等眼睛缓解过那股尽头,才把目光聚焦到手机上面的信息。
看见林景衡三个字顾即只是小小波动了一下,手指稍微蜷缩将信息的页面打开——睡了吗?
这是那天后林景衡第二次给他发信息,第一次同他说路上塞车,他没有回。
而这一次......顾即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回复林景衡。
僵硬的手打出没有两个字,瞬间又如触电一般把要回复的信息给删了,顾即自嘲的笑了下,都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招惹林景衡了,怎么还是难以管住自己的心?
顾即啊顾即,你真是口是心非的人,什么时候能才能言行一致呢?
大概没有那么一天了吧。
很快就到房租到期的日子,顾即急得焦头烂额,最终没有办法,只得决定暂且找个小旅馆住两天,等哪日向工厂请个假再去中介找找房子,若实在找不到便宜的,那便没有办法了。
下了班,顾即特地早一点赶回家,他很了解那个房东,为人小肚j-i肠,但凡得罪过他,他都要找个机会讨回来,顾即可不想见到自己的东西被人打包丢在门口的场景。
果不其然,根据顾即对房东的了解,回家时正好赶上房东拿着钥匙要开他家,顾即急忙加快脚步,喊着,“你干什么?”
房东做贼心虚被吓了一大跳,但见是顾即,那种凶神恶煞就毫不掩饰了,冷哼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
顾即有点生气,挡在门前,“我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说着就不管房东难看的脸色开了门进去,留下房东在外面气急败坏,“知道就好,今晚你不搬出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顾即烦躁的把门掩上,还听见房东喋喋不休的声音,“我告诉你,可是有好多人抢着租我这里,你不租是你的损失,到时候别来求我。”
房东不知道说了多久,反正顾即没有心思听。
他前几天就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只差打包了,但在这里住了有几年,东西虽不多,却很琐碎,顾即只得忍痛把一些不必要的都舍弃,有些不常用的东西他都收到床底下了,除了打扫外他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更别说打开来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会子趁着搬家,顾即就打开了这个破旧的行李箱,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而柔和。
是他从小县城里带出来的东西,用不到的旧书包,两本破损的书,几支笔,零碎的硬币,顾即饶有兴趣的有几件拿出来,但这一次他自己都没有去路了,这些跟随了他十年的东西恐怕也要随之落在这里了。
突然,目光聚焦到角落的一台妨碍手机上,顾即不由得怔住,好半晌才面带笑意的伸手把那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明天开过的手机拿出来。
十年没有开过的手机自然是报废的了,顾即小心翼翼的暗了几下开机键,手机毫无反应。
这是林景衡买过他的第二台手机,临走之前他到底没舍得连着手机带走了,但却从来没有勇气开机过,刚开始的几个月,他晚上睡觉都期待着手机能有提示声,甚至出现幻听,惊醒的时候好半天才能反应过来手机压根就没有开机,然后就彻夜难眠。
而如今林景衡出现在他面前,这台快被遗忘的旧手机也y-in差阳错的出现了,顾即不禁笑笑,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顾即叹口气,其他东西都没有带走,却把旧手机如视珍宝一般用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接着继续收拾东西。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顾即终于把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完成——两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大袋子,这就是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的痕迹。
其实顾即一直都想搬家,他不喜欢这里的脏乱,不喜欢这个房东,也不喜欢这没有暖气和热水的房子,以前总是没有勇气搬出去,这一次就当机缘巧合的给了他一次勇气。
顾即把行李箱拖出去,像一开始来的时候没有人欢迎他,走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欢送他,他只是尘世一颗小小的颗粒,没有人会记得他曾经的存在。
敲响了房东的门,房东不耐烦的从里面探出个头来,顾即笑笑,“我收拾好了,这是钥匙。”
许是顾即真的要走了,好歹相处了几年,房东拿了顾即好几年的房租,顾即又是个从未抱怨过的房客,房东一时间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一把扯过钥匙,碎碎念着,“离了我这村就没我这店了,你就后悔去吧。”
顾即盯着房门上的铁锈,低头笑了下说声保重,然后一个人拉着沉重的行李箱下楼去,房东在后面看着,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哼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安静的楼道里,只剩下顾即一个人搬行李的声音,他费力的把两个行李箱先后抬下去,又抱着袋子下楼。
外头大风刮得呼呼响,街头一个人都没有,天地之大,仿佛就剩下一个顾即了。
孤独感骤然袭来,让顾即忍不住有点发空,叹口气,正想找手机叫车,这时,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微弱的光,照亮了顾即面前的路。
顾即顺着路面看上去,眼神顿住再也挪不开,一个颀长的身影——林景衡面色如水,站在光里,踏光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84章 chapter84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顾即呆呆的望着前方的林景衡,有好一会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林景衡清冽的声音打断这寂静的夜色,“我等你好久了。”
顾即微怔,眨巴下眼睛,“等我?”
林景衡专程来这里等他做什么,顾即有点想不通,只得紧紧抓住行李箱的拉把来掩盖自己的紧张。
林景衡微笑着,仿佛两人毫无间隙,“我来帮你搬家。”
顾即皱下眉头,勉强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我问过伍大哥了,他说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一句话就打破顾即的谎言。
顾即尴尬不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林景衡,抿了几次嘴,笑容也收了,只站在原地。
这看在林景衡眼里,顾即活脱脱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带点迷茫和无助,却还固执的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
林景衡只得一步上前,拉住一个行李箱,温声道,“我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吧。”
顾即急急抓住林景衡的手,想要阻止林景衡的动作,这个肢体接触却让林景衡笑意更甚,他垂眼看着顾即,手机的光让顾即的视线只能锁定在林景衡的脸上。
顾即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亲昵,他只得无措的松开,着急道,“其实我已经叫车了。”
林景衡不顾他的反对把他其中一个行李箱拉着往前走,口气虽温和却是不容拒绝的,“你打算好去哪了?”
顾即回答不出来,半晌回,“我,我自己有安排。”
他不想要林景衡为他奔波太多,从前是,现在也是。
“顾即,”林景衡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可奈何,“你不要这样子。”
顾即不说话了,林景衡循循善诱道,“你的情况我知道,你不必为了拒绝我而委屈了自己。那个屋子还留着,你不住也没有用处,大冬天的你先住下,其余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顾即抬眼看着林景衡,心中滋味万千,他每次都决定不麻烦林景衡,可每次林景衡总是这样及时出现在他身边,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一次是巧合,多次就是故意为之。
林景衡在楼下等了他多久?
顾即的松动令林景衡惊喜,他乘胜追击又把顾即脚边的大袋子提起来,笑吟吟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空气里漂浮着冷凝的冰渣子,两人僵持了已经有一小段时间,顾即注意到林景衡的双手是□□在外的,此时已经通红,他们再纠缠下去,林景衡便受冻得要更厉害。
顾即沉默的抿了下嘴,挣扎着还是微微点头。
这个动作令林景衡笑意更甚,他唯恐顾即再变卦,脚步极快的走到车子旁将行李塞到后车厢,然后不给顾即反悔的机会,直接上手推着顾即到副驾驶座坐好,在顾即紧绷的神色中为顾即系上安全带,这才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顾即却不安极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底线,明明暗自决定不再接受林景衡的好意,却还是在林景衡靠近的时候眷恋林景衡的温暖——何等的自私自利?
顾即自嘲的摇了摇头,林景衡已经发动了车子,车灯将前方泥泞的路照的明亮,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呼啸的风和破旧的建筑物。
“吃过晚饭了吗?”林景衡轻声询问,“我车里有面包。”
顾即从下班到现在就忙着收拾东西,哪里有时间吃饭,但他颔首,“吃过了。”
“那想喝水吗?”
顾即摇摇头,顿了顿,真切的说了声,“谢谢你。”
不管是朋友还是什么,大冬天的肯陪自己搬家的,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这一声谢谢虽很轻微,却是顾即此时唯一能给林景衡的东西。
林景衡弯唇,很安然的享受了这声谢,“我接受了。”
顾即转头看向林景衡,发觉他的神情竟是带着点掩盖不去的笑意,即使是两人方才还在为自己的去处而纠结,他也不禁莞尔。
只一瞬,顾即就又狠狠掐灭了自己心里燃起的小火苗,他不该这样的,安心的接受着林景衡的好,却又想方设法要拒他于千里之外,这样想来,自己和那些小人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