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刚喝了口水,差点呛出来,他咳了两声:“我知道了,问一句啊,如果周……我当事人拒绝道歉,你们希望达成什么结果?”
“您是内行,”之前说话的男人看着他,“您应该比我们清楚。”
“我明白了,”徐北点点头,就是走法律途径的意思了,“你是店长?”
“我是。”那个男人说。
“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我当事人,”徐北从西装口袋里抽了张名片递过去,“随时联系。”
“徐律师,”那男的接过去看了一眼,“那就麻烦您了。”
“应该的,”徐北说,“我送你们出去。”
等人都走了,徐北回到座位上,呼啦一圈人都围上来问他怎么回事。
“一群妖精啊。”有人说。
“别说,中间那个还蛮帅的。”
“还化妆了,这年头男人活得比女人精致。”
“……”徐北很无语,最后还是老任解救了他,把他从人堆里拎了出来。
“妥了么?”老任提着包,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两圈,“中午一块吃个饭?”
“这还一个小时才到点呢……”徐北看着她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有些接受不能,“您这是教唆下属旷工,回头再给我记上一笔?”
“没那么多讲究,”老任哈哈乐了两声,“作为一名律师,整天办公室呆着成何体统。”说着瞟了一眼远处那一堆还在议论的:“越是闲着越穷。”
“老大,”徐北有点儿无语,“您也就是去吃个饭。”
老任笑了笑,拍他一把:“走。”
一个人叫翘班,领导带着就是搞业务,徐北心安理坐在奔驰里,欣赏着大中午嘈杂拥挤的车水马龙。他正准备问吃什么,老任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嗯嗯啊啊几句之后对着话筒报了个地址。
“您是不是还约了人?”徐北等她挂了电话,问了一声。
“嗯,”老任有点儿心不在焉,半天才又补了一句,“不是我约的。”
不是你约得你还给人家指地方。
徐北瞅了瞅老任的表情,琢磨了一会儿说:“要不您把我放前面,我随便吃点儿就回去了。”
“不用,这个人估计你也正想见一面。”老任一打方向盘过了红绿灯,车子突然提了速。
“谁?”徐北愣了愣。
“何慧。”老任说。
徐北眼睛睁大了,他确实打算下午就给何慧打电话。
他看着老任,半天没说话,最后装模作样咳了两声:“老大,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
“想问我们什么关系?”老任笑着瞥他一眼,“还有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何家?”
“是啊,”徐北嘿嘿笑了两声,“上回看您跟她也不是很熟嘛……”
“据我所知,她对我可没好感,”老任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吗?”
徐北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他们第一次离婚的案子是我接的,”老任说,“周桐找上得我。”
“诉讼离婚?”徐北有点震惊,这家人不愧是奇葩,都闹上法庭了最后还能复婚,太不容易了。
老任点点头:“我是周桐的代理人,那一场我赢了。”
“他们为什么离婚?”徐北紧跟着问了一句。
这问题有点越界了,不过老任并没在意:“周桐婚内出轨。”
车子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老任熟练地转着方向盘玩漂移,徐北被闪得左摇右晃,等车停好熄了火,老任推开车门,徐北跟着下了车:“有证据吗?”
“有,”老任按了一下钥匙,车子哔哔两声锁上了,“不过被我推翻了。”
徐北没出声,两人跟着人群进了电梯,出来以后他才凑到老任跟前,小声问:“那周桐出轨的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任瞄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直接进店里了。
律师是人权的捍卫者,但同时也是生意人,为当事人负责,说白了就是让对方看似合理的说法变得不合理,让己方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变得合理。为了打赢案子,有些事实就被埋了起来,是真是假有时候连律师都不清楚,但确实也没必要去cao心。
老任直接在柜台上刷刷点好了菜,徐北看了一眼,加了道排骨。
徐北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一低头能看见外面的街道,老任脱了上衣搭在扶手上,慢慢卷着衬衫袖子。徐北扫了一眼,莫名觉得这个动作特爷们。
“要是那时候问我,我会说真的,而且很肯定,”老任卷着另一边的袖子,“现在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徐北愣了愣:“您觉得证据有问题?”
“说了不知道,”老任摇摇头,“那时候我也年轻,二十出头,就想着赢,现在是大风大浪过来,多少能明白点儿人x_ing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话题有点深奥,徐北皱了皱眉。
“证据可以造假,”老任看着他,“有时候还能假得合情合理,我们只能识别能识别的部分,这一行本身复杂,再自己给自己挖坑那还活不活了。”
徐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老任也有些出神,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任手机响了,她边接起来边往外走,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何慧。
“小朋友也在。”何慧见到他明显愣了一下。
“刚好在我车上,一块拉过来了。”老任给她倒了杯水,然后示意服务员上菜。
桌子刚好是正方形四人桌,谁也挨不着谁,一口大锅架在中间,筷子也很长,方便夹菜。
这家是现在很流行的火锅鱼,老任点了一条四斤的,徐北吃了几口就去啃排骨了,边啃边注意着另外两人的动静。
说来也奇怪,何慧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芥蒂,老任也是根淡定的老油条,两人各吃各的基本零交流,屁都看不出,但他就觉得哪里不对。
他琢磨着没准是自己在场,人家不方便聊。
“阿姨,”等吃得差不多了,徐北喝了口水,看着何慧,“周琦最近怎么样?”
“她?老样子,”何慧放下筷子,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在家呆着,我断了她的生活费,她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简单粗暴的方式。
徐北干笑了两声:“那正好,我要见她一面,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随便,你自己问她,”何慧摆摆手,接着顿了一下,“哦对,忘了她手机也被我扔了。”
“……”徐北猛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上回母女两看着还挺好,这突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直接上我家来吧,”何慧干脆地说,“出来还得我开车,太麻烦了。”
“啊?”徐北愣了愣,看了老任一眼,“那行……”
“周琦给你开了什么条件?”何慧挺有兴趣地看着他。
“也不算是条件,”徐北笑着说,他后来仔细想了想,对周琦与其说是条件,倒不如说是请求,“她想见南星。”
“我就知道。”何慧不屑地哼了一声。
“南星?”一直听着他俩对话的老任皱了皱眉,“这名字挺耳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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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和何慧双双转头看她,徐北愣了愣,提醒她:“就是上次我那个案子,当事人的邻居。”
“哦,”老任皱着眉又想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何慧盯着她没说话。徐北瞄了一眼,很有眼色地打了个招呼提前走了。
走出店门没几步,他又掉头回去,跟柜台的服务员说:“打包一份排骨。”
服务员看他一眼:“算这一单还是另算?”
“另算另算。”徐北掏出一张毛爷爷递给她。
前台和后面的就餐区隔着一排屏风,看不见老任她们,徐北还挺好奇那两人在聊些什么。
前夫的代理人,就跟老任说得那样,应该结了仇才对。但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徐北总觉得怪怪的。
不懂。他啧啧两声,摇摇头。
提着打包的排骨出了门,他直接打车去了胡同。
大门开着,南星刚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盘碟子,看到他吃了一惊:“你怎么跑来了?”
“n_ain_ai呢?”徐北冲他呲牙一乐。
“隔壁呢,正打算去叫,”南星把盘子放在桌上,看着他,“你吃了没?”
“吃了,给你加一份菜。”徐北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南星接过去凑到脸跟前闻了闻:“排骨?”
“嗯,”徐北看着他跟只松鼠一样,忍不住笑了,“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