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点儿年轻人的朝气吗?”老任关上车门。
徐北把头靠在前面的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您让我适应一下,我这精神跟上了节奏,身体还落后一步。”
“行,有的是时间。”老任发动车子,在马路上S形奔驰。
南星打电话来的时候徐北正趴桌子上争分夺秒地眯觉,手机只响了一声他就猛地睁开眼睛,最近接检察院和当事人的电话快接出神经衰弱了。
看着屏幕愣了一会儿,他走到走廊拐角接起来。
“徐北?”南星的声音传出来。
“等会儿,”徐北还有点儿迷瞪,狠很揉了两把脸才感觉清醒了,低声说,“说吧。”
“你怎么了?”南星有些迟疑,“这么……严肃。”
“刚睡着呢。”徐北笑了笑,声音放轻了。
“我早上问过医院了,”南星在那头慢慢说着,“这阵子手术多,只能往后推,排到了月底,最后一天。”
“那会儿我应该解脱了,”距离月底也就一周多的时间,徐北快步走回座位上翻着日历表,又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顿住,“不对,月底那天我有个案子……”
“那我自己去,”南星沉默了两秒笑着说,“你结束了来看我。”
“别急,我再看看。”徐北猛地一阵心疼,虽然南星没说,但他能想到,要开刀的地方比较微妙,最重要的是恰好限制了他上半身的活动,没人陪着南星得多不方便,大概起个床都办不到。
他皱着眉想了半天,眼睛忽然一亮:“时间能错开!我这边一大早开庭,中午就能结束,手术安排在几点?”
“一点,”南星轻声说,“可能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好样的!”徐北打了个响指,旁边小陈被他惊醒,从抱枕里拔出脑袋望着他,眼神茫然。
挂了电话徐北坐在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
说起那个案子他也很无奈,地区法院给一个当事人委派律师,上头几个合伙人答应得挺快,结果回头发现所里专打刑诉的主心骨要么出差要么档期满了,于是推到老任头上,老任推给了他。
“这案子我看了,检方绝对是证据收齐了才吭声,就走个过场,”老任看了他一眼,扭开脸继续对着电脑,“我这边没空,你上吧,不难。”
“……”徐北无言以对,“您说不难就不难?我现在还满脑子都公司法呢。”
“就是个简单的小案子,别紧张,我还想把你往全职方向培养呢,”老任慢悠悠地说,“只要刑法条例还知道怎么用就行。”
“真的?”徐北狐疑地盯着她,“简单的小案子?”
“真的。”老任诚恳地说。
不管怎么说,这案子即将成为他“单飞”后的第一个刑诉案。
隔天早上开完庭他就问老任要案情资料,老任目光飘渺,半天才想起来:“你说那个啊,急什么,月底呢。”
“我可求求您老人家了,”徐北很无奈,“我又不是您今晚看一眼明早就能出庭的主,我还是棵葱头。”
“我找找,”老任在手机里翻了半天,哎了一声,“好像删了。”
“……”徐北默默盯着她,“您还是人吗?”
“稳,稳一点儿,”老任鄙夷地瞅了瞅他,打了个哈欠,“我让那边再发一份,等着吧。”
之后几天又是一通忙,半个月的“观摩期”结束,恰好密集扎堆的案子也差不多处理完了,最后一个案子结束后老任把他丢在法院门口自己开车走了,说是出差。
徐北连问她怎么又他妈突然出差的力气都没了,软趴趴等在路边打车,结果还没打到车,当事人从后面赶上来,眼明手快拉住了他,徐北顿时觉得头大。
这段时间应酬一类的事有老任在前面挡着,他一门心思躲后面记笔记,现在老任不在,他也不好推脱,只好跟着去了。
这一闹又到了十一点,原本打算回家跟南星窝着的计划也泡汤了。
都几天没跟小南好好说话了!徐北很不满。
吃饭前他给南星发了条微信说不回去了,这会儿趁着其他人敬酒的空档,他逃出包厢给南星打电话。
“终于完了,”徐北无力地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你被吸光了内力似的,”南星在酒吧噪杂的音乐里说,“在哪呢,要接吗?”
“你接我?”徐北乐了,“怎么接?”
“跟司机师傅一块儿接你,”南星笑着说,“怕你喝多了坐路边哭。”
“去你的,我没喝多少,”徐北笑了半天,但还是自觉发了个定位过去。
南星顿了顿又说:“n_ain_ai说明天打枣。”
“我靠,”徐北没忍住叫了一声,“不等我?”
“你现在每天过来天都黑了,”南星叹了口气,“n_ain_ai说再不打枣子都不好吃了。”
“行行,明天就明天,”徐北答应着,“明天下午吧,我刚好休息半天。”
39
老任一走,徐北总算能喘半口气。
这段时间忙得他两眼发黑,打个连连看都挤不出时间,吃饭都是胡乱呼噜几口,两边脸颊都凹下去了一些,显得整个人更加立体挺拔。
不过好处是每天下班够晚,能在n_ain_ai睡着以后偷摸回胡同。
南星给他配了把钥匙,两人到家的时间都难以捉摸,有时候你比我早,有时候我比你早,但同床共枕一夜也没时间好好说话,这让人很糟心。
清晨偷摸出门的时候,徐北往花坛里瞅了一眼,那几丛菊花已经全开了,花瓣上沾着露水,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儿,徐北拿着手机拍了两张,蹑手蹑脚打开门。
胡同里静悄悄的,地上有些潮s-hi,他才发现昨晚大概是下了雨。
凉风带着泥土的腥味扑在脸上,他狠狠吸了两大口,一想到下午能休息半天还能打个枣就一阵身心舒畅。一般心情舒畅的时候他就想跑步,但穿着西装皮鞋晨跑有点儿二愣子。
胡同口早晨有摆摊卖早点的,徐北跟林峰对上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愣。
林峰套着个黑色外套,嘴里叼着一根烟,等一旁的大爷做煎饼果子,手里还提着两袋豆浆。
徐北飞快左右张望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两声:“早啊。”
“嗯,”林峰点点头,拿下烟夹在手指间,看他一眼,“上班呢?”
“是啊。”徐北又干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路边打车。
“走了,”林峰拿了煎饼果子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叫了他一声,“有空吃个饭。”
徐北愣了愣,点点头:“行啊。”
跳上车以后他还在思考这个饭代表什么意思,跟林峰见面最多也不超过十次,要不是遇见南星还谈了个恋爱,他跟夜场工作人员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这么一想又觉得命运真是奇妙。
徐北踩着点进事务所,打完卡去楼下便利店买早点,等慢悠悠上来,差点跟扑过来的小陈撞上。
“我cao,你干嘛?”徐北叼着包子闪到一边。
“大哥,别吃了,开会呢!”小陈着急忙慌地说。
徐北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本子和笔,有点儿纳闷:“开什么会?”
“昨天群里通知你没看?”小陈一脸无语,“季度动员会。”
徐北皱了皱眉:“我没看手机。”
大厅里剩下的几个人也着急地往楼上跑,徐北把吃剩的包子往桌上一扔,随手抽了笔记本和笔,没走电梯,跟着小陈从楼梯跑上八楼。
每年冬季之前事务所都会开动员会,总结一下就是临近年底,各位赶紧结案,不能出岔子,不然扣奖金。
事务所每年发下来的奖金数目也挺可观,徐北之前是赵老给争取的,不过现在换了头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这事儿他都没来得及问。
“直接问你家教主,”小陈用本子挡住脸,很贼地笑了笑,挨着他小声说,“我估计只多不少。”
“得,”徐北也小声说,“发了去吃一顿。”
小陈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
动员会一口气开到十二点,徐北早上只咬了两口包子,这会儿感觉肚子快贴着背了,隐隐有胃疼的意思。
等冲回座位拿饭卡的时候才发现那儿坐着一个人。
“你好,”周桐站起身,脸上挂着微笑,手边一次x_ing纸杯里的茶水是满的,看起来一口没喝,“你是任律师的助理?”
徐北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您有什么事儿吗?”
“哦,”周桐眼镜后的目光温和有礼,“我找任律师,她手机打不通,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她出差了,”徐北不露声色地看着他,“您要不着急的话等她回来我让她回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