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身而起,投入腐臭冲天的尸盂,只余一线叹息:来世,我们不要再做兄妹罢!
暴动的尸盂很快便平静下来,可尸气却仍然源源不断地喷涌着。
子喻绝望地望着那抹红衣消失在烂r_ou_脓血之中,死死咬住牙关。
他的妹妹,最爱洁净,哪怕在寒冬腊月只有薄衣蔽体,衣裳也总是干干净净。
以仙身为祭,魂魄为锁,镇压尸盂,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根本不会有来世啊!
身前的结界随着主人的逝去亦渐渐消失,他望着依旧不肯安生的尸盂,闭了闭眼。
便是拼上一切,也要把妹妹救回来!
他已经欠了她太多太多,多到,穷尽一生也弥补不完。
他抢上前去,却被另一个人抓住了衣袖。
子喻回头,望着大师兄,一脸惨然。
他的大师兄,便是鏖战至此,紫金冠依旧高耸,白色衣衫如同天际浮云,被乱流鼓动却仍然一尘不染。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神仙。
他们虽然成了真人,却仍然离真正的神仙差的远。
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仙了。
“大师兄,”他张了张嘴,想说我喜欢你,想说再见,想说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想说一定要顺利飞升,想说……想说的何止千言万语,可最终说出口的,还是只有那三个字,一个称呼:“大师兄。”
然后毫不犹豫地挥剑割裂自己的衣袖,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尸盂之中。
再然后,大师兄与二师兄将他救出来,但他却只抓住了妹妹的一缕暗淡的残魂。
而他自己,魂魄亦受损严重,却仍执意由自己来镇压尸盂。
这一切因他而起,却以妹妹的牺牲作为结束,他必须这样做。
于是三魂七魄,一魂一魄用来镇压尸盂,受损严重的一魂一魄被大师兄贴身养护,就这样分离开来。
就如同他们师兄妹三人。
……
裴先生睁开眼,一抹翠色涌入眼帘,翠色后是氤氲着雾气的蓝天,带着点灰白。
他慢慢起身,仍有些疲乏,转头四望却不见靳双楼的踪影。
他暗叹自己睡的太沉。
“阿靳!阿靳!”他不由得喊了几声,可回应他的,只有啾啾鸟鸣和岛下的海涛声声。
突然一种不好地预感袭遍他的全身,他不由得飞快地绕着小岛奔跑起来,想要找到那个总是笑望着他的身影,想要找到那双溢满深情与温柔的眼眸。
但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只有醒来时留在身侧的那个小小酒壶。
难道他……
一阵恐慌摄住他的心神,后背瞬间便汗s-hi一片。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远远地朝他奔来,然而却不是他。
奔来的身影迅疾,一身白衣,乌发如墨,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旁,赤色朱砂痣更添风情。
“见到阿靳了吗?”裴先生一把抓住白老板的手臂,一迭声地问,惶急又无措:“见到他了吗?”
“没有。”白老板满面怒意在他失魂落魄的形容中悉数被压了下去,“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他一定是去拿琼花了,我要去找他。”裴先生推开白老板,就要往前走,却见树后又转出一个人影。
黑衣黑发,彼岸花妖艳的红钎成的襟边与袖口,腰杆挺直,是幽冥的十王阎薛。
“双楼已经先回去了。”他开口,嗓音低冷,“我们从岛的另一侧上来的,小白跑的急,我在后头才看见他。”
裴先生定了定神,眼中却依旧是不安:“他……有没有受伤?”
阎薛别开眼,咳了一声,才道:“看起来没什么事,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他临时有事先回去了,让你同我们一起走。”
说着将一方透明的琉璃小球递过来,球中盛着一半的水,水中三朵琼花圣洁无暇。
第 26 章
红药用了结魂Cao,却仍然是小小孩童的模样,每日里顶着两个小包子似的发髻四处玩耍,一派天真。
白老板在绿离跟前守了一个月,总算等到了南离清君,耐着x_ing子压着脾气问讯了半天,也只得了一个:“大抵是她自己不愿记起那些往事罢!”
但红药的魂魄,确确实实是修补完好了的。
“那个小道士呢?”南离清君抱着绿离问。
“他……”白老板犹豫一下,“他去找人了。”
阎薛却俯身行礼:“回禀清君,妖兽族的太子不知所踪,裴先生去寻他已有一段时日,不知清君可有法子找到他?”
南离清君赞许地瞧着他道:“你倒是懂礼数,本君便看在你对绿离的照拂上,姑且一试。”
说罢,伸手往袖中摸去。
白老板与阎薛眼巴巴地望着他探入袖中的手抽出,却是空的。
南离清君拍拍绿离的脑袋,笑一笑道:“本君方才掐指一算,觉得似乎本君帮不上什么忙,这个人情,本君领不了。”
白老板露出失望的神情。
南离清君却笑吟吟地望着他身后。
“十王殿下,老板,你们在这里干嘛?”小六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目光从南离清君地面上略过,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妖兽族那里有消息了。”
白老板霍然转身:“快说!”
小六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咽了口口水:“说、说是太子殿下回来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妖兽族太子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白老板和阎薛传信给裴先生后,便动身前去妖兽族探望。
靡丽奢华的宫殿里,白玉的砖,描金的廊柱,黑荆木的桌椅嵌着上好的红宝石,丝萝编制的地毯染了五彩的图文,满满的都是不曾见过的异域风情。
眉眼比华饰更艳丽的妖兽族太子,无聊地躺在宽大的座椅上打着哈欠,见到他们一脸平常地打着招呼。
只是面色白了些,并无其他异常。
身姿窈窕的小兽女们奉上新鲜可口的热茶,白老板按捺住上前诊脉的冲动,看那个一把山羊胡的老医官给他们太子诊脉。
“怎样?本宫身体如何?”靳双楼伸头喝了口兽女手中捧的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上天眷顾,少主身体康健,是我妖兽族的大福,”山羊胡的老医官对外面躬了躬身,方才继续道,“只是前些日子少主cao劳过度,只需要静养月余便可痊愈。”
靳双楼挥了挥手,老医官便领着药童恭敬退下。
白老板心中的担忧渐渐淡了,却有另一股情绪冲上心头,张口便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音讯全无?”
妖兽族的太子抬了抬眼皮,又打了个哈欠,一脸无所谓的淡然:“遇到了点意外,我这不是一回来就给你们消息了么?”
白老板一脸不忿,却被扯住了袖子。
阎薛笑道:“麻烦解决了吧?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靳双楼点头:“嗯,解决了。”
阎薛点头:“那便好,那我们便告辞了,你好好休养,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你。”
靳双楼的面上露出些笑意:“我这阵正有些犯懒,就不送你们了,有空常来坐坐。”
话毕即招呼左右送客。
白老板拂袖便走,一句话没说。
阎薛又寒暄了两句,才跟在他后头,一直到出了王宫,才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白老板方才被拦住,此时自然要撒一撒气,因此语气十分不善:“他什么意思?我们巴巴地跑来看他,就一句意外就打发了?当不当我们是朋友?”
阎薛道:“既然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便当不知道好了,等裴先生回来再做计较吧。”
……
王宫中,白老板与阎薛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从帘子后面转了出来,撩起长袍,大刺刺地往下首椅子上一坐,调侃道:“你为何要瞒着他们?”
靳双楼眼眸微闪,望着外面。
他想瞒的,可不是他们俩。
“别废话了,快过来扶我回榻上躺着,”靳双楼靠在小兽女的肩上,看样子连起身都吃力,“就方才那么一盏茶的功夫,我都快抗不住睡过去了。”
那人却照旧坐着不动,语气里含着笑:“明明是飞来的艳福,你却生生折腾成祸,都说那魔族的公主妖艳美貌,你何不从了人家。”
“你怎么不从了何宣那小子?”靳双楼反问。
那人便讪讪地一笑:“话说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这可是头一遭见你吃这样的亏,瞧着很是稀奇,来来来,你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你这毒,究竟是怎么中的?”
“什么看着我长大,你不过比我大两个月罢了,”靳双楼好不容易挪到榻上,直接歪了下去,小兽女给他脱了鞋袜,又盖了被子,他含含糊糊地嘟哝:“石头你自己玩吧,我先睡了……”
话音未落,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过来。
那人叹了口气,冲一旁的小兽女嘱咐:“好好伺候少主,我出去溜达溜达,两个时辰以后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