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宴礼不说话。
单引笙再接再厉:“杜总,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包养人的事情从来没有被小报报道过?哪怕有些报纸收了你的公关费,总有些报纸没有收吧?”
杜宴礼还是不说话。
单引笙就很不服气了。他现在不饿,没有胃口,他想要热热闹闹的吃饭,杜宴礼当然要配合他。
他用筷子敲着餐盘,“当当当”、“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边敲击,一边喊:“杜总裁,杜先生,宴礼,宴宴,礼礼,阿宴,小礼——”
单引笙絮絮叨叨的过程中,杜宴礼始终在吃饭。
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全副精神就集中在饭菜上边,单引笙所说的话他有听见,但就跟耳旁的杂音一样,不会多去关注。
终于,旁边j-i叫一样的嘈杂声消失了。
接着,椅子推动的声音响起来,单引笙走了。
对方无聊地走了,我总算可以好好吃饭了。
杜宴礼这样想着,他刚刚伸出筷子,夹起一筷子青菜。
“撕拉”一声。
杜宴礼的手顿了顿。
“撕拉。”
“撕拉。”
纸张被撕毁的声音从客厅源源不绝地传来。
杜宴礼朝声音方向看了一眼。
单引笙翘脚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杂志,一页一页撕着纸玩呢。
杜宴礼:“……”
他把筷子上的青菜给吃了。
他细嚼慢咽,思考着到底该怎么调教不听话的包养对象。
一整个用餐期间,纸张被撕毁的声音都响起于别墅一楼之中。
杜宴礼在噪音之中吃完了饭。
他放下筷子,擦过嘴漱完口的时候,家政人员从厨房中走出来收拾桌子,杜宴礼则朝单引笙所在的沙发走去。
单引笙听见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就这小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单引笙所坐的沙发地面已经被碎纸条淹没了,他的双脚也从架在茶几上变成了架在沙发上。他靠着沙发扶手,听见了声音就一挑眼皮:“吃完了?杜总裁八风不动,佩服佩服。”
“吃完了。”杜宴礼回答对方,随即弯腰,捏起单引笙的下巴,将一个吻落在单引笙的脸颊。
这一吻轻柔冰冷,并不含有任何暧昧,倒像是雪沫落在脸颊,如同杜宴礼给人的感觉。
一触即分。
杜宴礼:“乖一点。”
第七章
亲吻面颊之后,杜宴礼放开单引笙。
他无视满地纸屑,坐到单引笙对面的沙发上。
如果做这一切的是普通的包养对象,他已经同对方解约了,这也是他只接受定制品的理由,他付出足额金钱,合该享受最好待遇。
这一点他的包养对象本该清楚明白,毕竟乖巧懂事是对包养对象的最基础要求了。
但是单引笙……
我给他一点耐心吧。
杜宴礼想。
毕竟我和他的也不是真正的包养合同,而是一场“教学包养”,既然是教学,必然要做面对不乖的、愚钝的学生的准备……
杜宴礼放开了单引笙。
他坐到对面沙发上,不纠结于“吃饭不说话”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既然说过了,也在现在再次提醒过对方了,就没有必要重复第二遍,如果对方再犯,他会给对方一个更加深刻的印象。
现在,他对单引笙说接下去要注意要遵守的事情:
“你的房间准备好了,就在二楼左手第二间。一楼有游泳池和阳光房,二楼有运动室和放映室,一二楼你都可以随意进入,三楼有我的书房和卧室,这两个房间不能随意进入,其余也都对你开放。”
他说完了,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你想回家也行,愿意呆在这里也行。我去书房,不要进来。”
随即他转身上楼。
几乎在杜宴礼离开的同一时刻,家政人员拿着扫帚和撮箕来到单引笙的身前,她礼貌微笑说:“先生,让我来替您打扫一下。”
单引笙彻底愣在了沙发上。
他还没有从杜宴礼突然偷亲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杜宴礼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话,然后他就走了。
然后,他!就!走!了!
单引笙气炸了肺。
他亲了我,他就走了?!
杜宴礼正在书房中看书。
他刚刚坐下还没有五分钟的时间,响声就从门口处传来。
有人侵入了他的地盘。
这个侵入者还十分放肆,那双漆皮的鞋子从他书房的左边走到书房的右边,从他书房的右边再走到他书房的左边。
然后鞋子来到了他的书桌前。
鞋子的主人动了他的台灯,动了他的书,还动了他的笔。
杜宴礼看书的情绪被打扰了。
他抬起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单引笙。
单引笙一脸坏笑,手中转笔。
杜宴礼的笔就像杜宴礼,黑管,金尖,毫无特色,毫无惊喜。
他专门挑衅,故意说话:“宴礼,你的书房布置得还挺不错的,怎么不让人进来?不过我看你也没有关门,就直接走进来了。房间不关门,那不就跟裸女邀请人进入她一模一样吗?”
说话之间,单引笙笑吟吟和杜宴礼对视,为了彻底挑衅对方也为了报刚才被亲脸颊的一箭之仇,他还特意绕到了桌子旁边,他正在等杜宴礼对他的指责,只要杜宴礼一开口,他就弯腰将杜宴礼圈在椅子里,大肆嘲讽杜宴礼只会嘴炮,没有本事——
既然好好说话对方不听,那就先教导对方学会听话吧。
杜宴礼做了决定。
他自位置上站起来,直接动手,轻松一扯一推,就将单引笙剪手扭臂,脸朝下压在桌子上边。
而后他同样弯下腰。
他在单引笙耳旁说:“单先生,我通知过你,不要进我的书房……”
一瞬间天旋地转之后,单引笙手中的钢笔掉在了桌子上,掉落桌面的钢笔旋转一圈,逼j-ian正对单引笙的眼睛,蓝色的墨水从其中渗出,挂在金尖上,也映在单引笙的眼中。
他有点蒙。
蒙圈之中,杜宴礼的声音响起来了,穿透他的耳朵,响在他的脑海,那像是冬夜里的一阵凉风,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单引笙的抖动只换来杜宴礼更冷酷的辖制。
他直起腰,继续说话,声音又恢复了不疾不徐:“单先生大概没有仔细看合同吧,我在合同之中写得很清楚,我的‘生活助理’不得擅自进入卧室、书房等重要地段,否则视为盗窃杜氏财团的商业机密,将赔偿杜氏财团一切损失。”
“单先生,我们身份相似,盗窃商业机密罪将面临的刑罚和赔偿你都清楚。我现在就可以报警请警察过来,警察是否将你留在警局中过夜并不重要,甚至最后法院怎么判的也不重要,反正大小报纸肯定闻风而动,主动替你预约明日头条……MUSES总裁夜闯杜氏财团档案室的标题耸人听闻,这消息一旦结合你深夜进出警察局的照片,再加上不久以后法院传票,我相信MUSES的股票会经历一阵剧烈的动荡。”
“当然,引笙,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我不会这样做的。”
杜宴礼倏忽一笑。
他松开了手,将被自己按在桌面上的单引笙拉了起来,自己则坐回原位。他看似温和:
“毕竟你爷爷和我爷爷交情匪浅。为了不让老人失望,我深切希望我们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每一个人最终都是独立的个体,爷爷是爷爷,我们是我们。”
单引笙被杜宴礼一拉,重新站直。
刚才被扭到背后的手腕与胳膊还残留着疼痛,被手掌卡着的脖子同样冰冷,还有撞击到桌面的脸颊,钝钝的,有点麻。
单引笙愣愣地看着杜宴礼。
他的思维慢慢转过来了。
杜宴礼方才所说是可以实现的。
按照司法流程而言,这个官司要出结果至少半年,而流言从散布到传开只需要三天!
三天之后,MUSES的股票价格就会因此而波动,如果杜氏财团再趁机展开针对MUSES的狙杀,MUSES股票一路下跌,持股人难免惊恐,抛售并非不可想象……
合同就是一个陷阱。
这时候他的脑袋无比清醒。
有了这份合同,杜宴礼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杜宴礼说得没错,一切秘诀都在合同上边,或者说,一切秘诀就是杜宴礼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上。
所以被杜宴礼包养的人乖巧像鹌鹑,嘴紧如蚌壳……不乖巧不嘴紧的,都被杜宴礼送监狱面对巨额赔偿去了吧。
这个人非常危险。
单引笙承认了这一点。
他的好奇消散了,不忿萎靡了,他开始后悔自己签署的那个合同了。
如果现在我说解除合同,杜宴礼会勒索我吗……
单引笙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心烦意乱,脚后跟没踩着地面,反而撞到了桌子脚。
他当即一晃,整个人都跌向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