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大雨伴随着怒卷的狂风,吹得岛上的花摧树响,街道被雨淋s-hi,低凹处出现了积水,道路两旁的屋檐下,塞满了躲雨的游人,耳旁除了雨声、人声、还有自海岸边一路传来的浪潮声。
大雨倾盆,浪潮声声。
这一时刻,孤悬海中的小岛似被风雨拥抱入怀,在风雨之中漂泊无依,给站立于此的人平添三分不安。
这种时刻,还在街道上行走的人屈指可数。
杜宴礼就是其中之一。
大风吹歪了他的雨伞,大雨溅s-hi他的裤脚,他依旧不紧不慢,穿过街道也穿过风雨,直至进入志愿者总部。
小小的房间同样站满了躲雨的人。
并没有人高声喧哗,但一道道低声交谈聚集在一起,就变成了嗡嗡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大厅。
杜宴礼在这个声音的大网中听见一把熟悉的嗓音在询问岛上的道路。
他顺势一看,单引笙的侧影就这样突如其来,撞入他的视线。
这一次,杜宴礼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讶。
惊讶写满了他的面孔。
前方正在说话的单引笙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他同时回头,准确看见杜宴礼。
人群之中,两人四目交错。
惊讶惊喜,陡然升起,充斥心灵,恰如命运的一次不期眷顾。
一瞬错目之后,单引笙突然行动。
他朝杜宴礼大步走来,阻隔于两人之间的人群被他挤开丢下。
他一路来到杜宴礼面前,张开手臂,抱住杜宴礼。
过度的惊讶让杜宴礼没能及时反应。
单引笙在一刻使用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被勒了一下,而后,风与雨的气息一下涌来,包围住他,浮动于他的鼻端。
味道微涩。
随后,就是单引笙的说话声:“……终于找到你了。”
这个刹那,另一声惊呼也响在室内:“雨停了!”
杜宴礼抬起了手,他按住单引笙被雨打s-hi的肩背,向外看去。
雨停云散,阳光落地,彩虹升起。
妩媚多姿虹光高高跃出,直向光辉灿烂的天空,那片蔚蓝的远方。
第二十九章
杜宴礼转回了视线。
他再看向近在咫尺的单引笙。
刚刚看过彩虹的双眼再转到单引笙脸上, 那一道瑰丽的色泽就从天空落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吃惊之后, 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杜宴礼心头升起了。
这种感觉……有一点甜。
像是突然被喂了一颗糖。
嗯, 牛n_ai味的。
“引笙。”杜宴礼忽然开口。他的声线有一丁点的紧,但这一次,他没有注意到, 那只是人体在面对一项重要事情时候的本能反应,“……你特意过来找我?”
单引笙此时有点冷静了。
他看看周围,发现雨停之后, 大厅中的人潮已经涌上街道, 周围空荡荡的,他们此刻有点引人注目。
他想要拉开一点距离。
但是杜宴礼按在他背后的手并没有移开, 他的动作反而叫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杜宴礼的存在。
他半是放松,半是抱怨:“不然呢?命运这么奇特, 把旅游的我带到了旅游的你的身边?……一语不发就失踪,差点被你吓到。”
杜宴礼放开了手。
他将单引笙带到角落, 这个角落正有一扇敞开的窗户,阳光从窗户之中s_h_è 入,洒在他们身上。
杜宴礼:“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单引笙挑挑眉, 语带得意:“爷爷们的消息是互通的, 想不到吧?”
杜宴礼:“……”还真没有想到。
单引笙又问:“你怎么会在志愿者大厅?”
杜宴礼解释:“我在这里工作,我是志愿者。”
单引笙:“???”
单引笙一下被惊到了,两人面面相觑,相互沉默,连空气都有点寂静。
许久, 单引笙迟疑:“志愿者?”
杜宴礼:“没错。”
单引笙:“……为什么?”
杜宴礼:“没有为什么,这还挺好的。”
单引笙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他欲言又止:“……宴礼,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情况、角色扮演障碍?”他字斟句酌,“这么时髦?”
杜宴礼:“……”
空气不止是寂静,空气都开始尴尬了。
两人面面相觑,在杜宴礼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大厅进来了几个游客,正寻找工作人员。
杜宴礼看了来人一眼,先放下单引笙,朝他们走过去,询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单引笙的视线追随杜宴礼而去。
他听见对方的声音。
对方说话的语气不快也不慢,似乎蕴含有某种可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单引笙一下子就想到了商场起火的那一天。
那一天里,杜宴礼的语调也这样让人安心。
单引笙看着杜宴礼。
商场的情况和现在的情况不相符合。
商场的杜宴礼和现在的杜宴礼更有许多不同。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种形象由一个奇妙的枢纽相连,微妙重合在了一起。
他忽然模糊意识到一点。
也许杜宴礼就是杜宴礼,过去的,现在的,都只是他的一个侧面。对方拥有许多侧面,而这些侧面,我未能完全了解……
杜宴礼解决完前来咨询的人了。
他转头一看,单引笙已经放下手机,正低眉沉思,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决定先把单引笙带去酒店,对单引笙说:“走吧。”
单引笙吃了一惊:“这么快?”
杜宴礼:“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他看了单引笙一眼,特意强调,“我可是来度假的。”
他们离开了志愿者总部,时间不早不晚,也到了下午四点半。
杜宴礼没有选择交通工具,他所住的酒店距离志愿者总部只有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
沐浴着下午的阳光,他们走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街道,街道的两旁是大大小小的店铺,这些店铺无一例外,均在铺面之外撘了个简单的凉棚,又在凉棚之下摆出许多格子,格子之中,西瓜红瓤,菠萝金黄,蓝莓艳紫,琳琅满目,一铺整街。
等出了这条弥漫果香的街道,成片的绿荫先将视线占据视野,但再走两步,绿荫之下的沙滩与大海就随之显露端倪。
两人拾步下阶,就进入沙滩的范围。
他们并肩前行,两双一一对应的脚印落在身后,留在沙滩上。
他们随意交谈着。
单引笙说:“度假很正常,把一切联系方式都关掉的度假就不太正常了,你之前的度假难道也这样?”
杜宴礼:“也这样。”
单引笙:“……”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宴礼:“很小的时候。”
单引笙:“有多小?”
杜宴礼:“九岁。”
单引笙思考:“我总觉得这里头有很多的故事。”
也许是阳光的温度正好,也许是身旁的听众也不错。
杜宴礼难得有了倾述的欲望。
他对单引笙说起自己的过去,那是他人生之中的一个小小转折,一个小小的故事:“从九岁开始,除了正常的上课以外,每个周末,我都会和爷爷进出杜氏财团,听他们开股东会议,看爷爷处理文件。这些事情枯燥又无聊,偏偏爷爷还每半个月都要检查我的进度,看我有没有听懂,听懂了多少。我觉得很累。”
使用童工?这是单引笙的第一个反应。
你也会累?这是单引笙的第二个反应。
两个反应之后,单引笙回想了一下自己九岁的时间……还真没干什么,就做做竞赛题目,学个语言什么的,反正除了上学以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喝玩乐,偶尔还向学校请个假,出国旅游一圈再回来。
而杜宴礼还才九岁,刚比桌子高一点,就开始要进行现在的总裁工作与生活了吗?
他不禁开始同情杜宴礼了。
单引笙的同情早了点。
杜宴礼又接着说:“大概过了三四个月,我有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甩掉了保镖,从杜氏财团溜出去。”
单引笙:“???”
杜宴礼:“溜出去的大半天里,我去了游乐园,去了游戏厅,还尝了尝路边的炸j-i,然后天色就变得昏黄,那时候……有一对夫妇跟上了我。”
单引笙:“?!?!”
杜宴礼:“后来我甩掉了他们,回到了爷爷——”
单引笙:“等等!”他对杜宴礼说,“你不觉得你省略了很多惊心动魄的中间过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