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敢进院子。
吴邪低头看着小男孩,那小男孩瞪着眼,仍旧一声不吭,不哭不闹。吴邪抱着他,焦急的朝外看着。
脑子飞速旋转,想了许久,突然想起地窖。
对,地窖!
百姓一般为过冬,经常会储存粮食放在地窖。地窖都是百姓自己挖的,潮s-hi森冷,但是极深,但几乎家家都有。
吴邪笑起来,他抱着小男孩转身钻进一家庭院,四处寻找。
仓皇之际,竟听到有人在叫“过来,快过来”。
吴邪循声往去,瞧着是一个老伯模样,吴邪大喜,跑过去那老伯提着油灯引着吴邪朝地窖深处走去。
吴邪亲了亲怀里男孩,小声道:“得救了,得救了。”
地窖幽深,里面坐了十来个人。
他们吓得瑟缩,缩在一处看着吴邪。吴邪把小男孩放下,稍稍一笑,牵动胸腔,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血。
油灯昏黄,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吴邪手掌心血液从指缝流出,他颓丧一笑,勉强靠着s-hi冷墙壁坐了下去。
从那高处跌下去也不知摔伤了哪儿,稍一呼吸都觉得疼痛。地窖空气不流通,流窜粮食的酸腐味儿,令人作呕。
吴邪蜷缩躺下,死死拽着手腕的二响环。
大爷爷,半月,还要半月才等得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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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火焚烧一夜,成功阻止日本进攻,却毁了一座千年古城。
城内惨嚎萦绕上空,绵延四方。原本朝霞温和,却同黑烟化作一团,仿若黑幕遮天再无天日。
陈胜徐会涛翻便半城,却不见吴邪踪影。
两个汉子双手早已血r_ou_模糊,可闷着头不吭声,仍是在废墟中一间间翻找。即便死了,那也该有个尸首吧!
封了城的长沙城门也犹如死神之门缓缓打开,城外涌进一群盼归家的浪子,哭嚎着跑进了门。
副官双腿几乎跑断,也终于赶到。
可这大火,也已烧尽。
副官脚步不停,进了城就进司令部,一路畅通,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人阻拦。
被扣留司令部的那些人,包括张德伟在内一众佛爷的士兵在火烧长沙时就已兵变,枪杀了一众看守扣留自己的人,冲出司令部投入火海救助。
眼下的司令部已经是空壳一座,哪还有人。
副官拿起电话,话筒忙音,一场大火把通讯也烧断。副官抱起电话愤怒朝地上摔去,粉碎的碎片散了一片,昨日长沙恍若是梦中楼阁,昔日过往全算作是梦!
副官提了枪,红着眼朝外冲去。
入目苍夷一片,死伤无数。副官走了不远便看见省保安队,他咬牙快步走过,抓过一个手下发狠折断他手腕,那人惨叫,副官枪口已经对准他眉心,速度太快,快到让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十几个人才醒过神围过来,副官枪口稍挪在他们中间猛开极强,面色如同罗刹。
为首的保安队队长是认得张副官的,他连连赔笑,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张副官息怒,这是哪儿来的火气?”
“哪儿来的火气?!”张副官一笑,脚踏刚才掰断手腕的那个人,枪口对着那队长腿上就是一枪,那队长不防张副官竟然还真敢开枪,剧痛传来,抱着膝盖惨嚎。
“即便长沙失火,岂有一夜烧便全城的可能!说!是怎么回事!”
剩余几人其实也是死里逃生,心胆早就经不得惊吓,他们纷纷跪地求饶,痛哭出声。
“本依上头计划凌晨四时遣散百姓后实行焦土作战的……哪料半夜起火,城中消防车的水全都换作汽油,火势蔓延岂是我们能控制得住啊……张副官,张副官饶命啊!”
张副官煞白了脸,一字一字重复:“焦土作战……”他抬了脚,惨笑几声。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这个时间将张启山和吴凌一并调离长沙,军中旅级以上干部均随张启山南下述职,美名其曰研讨抗战,其实却是为试行这惨无人道的焦土政策!!
张副官放声大吼,朝天放了数枪,直到子弹用尽。
一座城池在一群Cao包的计划下就这么疯狂失控,生生将一座城变成死城!这叫他们这些常年驻守为保一处平安的士兵作何感想?作何感想!
张副官心底绝望,可尚有一丝清明还支撑,他扔了枪,朝佛爷府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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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
吴凌伸手扶着突然心悸的张启山,张启山眉头自离开长沙就未曾舒展,心底总萦绕该死的不祥预感。
他终究没有到南京。张副官下车后,张启山将这些时候的所有事细细捋过一遍,从军务会议一直到吴邪。
吴邪是知道历史的,他很少过问张启山军务。只是他这次问的仔细,挂在脖颈的玉佛因为挨着肌肤,始终淡淡温热。
张启山握在手心,他看着吴凌,说道:“违抗军令,你敢不敢?”
吴凌一愣,随即笑道:“我们兄弟多年,我什么x_ing子你还不了解?只是我想死得明白点儿。”
张启山摇头,道:“说不上来,只是直觉,觉得不妙。”
吴凌心底也是有些不安,因为张启山。
他自认识张启山,他面色从来不动如山,是个即便泰山崩塌眼前也不会眨一下眼的狠角色。可自离了长沙,他的焦躁感染吴凌,吴凌也觉得这时候被调离长沙是不明智的。
吴凌拿出酒壶,拧开壶盖喝了一口,骂道:“管他娘的!什么违反不违反军令!佛爷,你一句话,如果要回,即刻便回!”
张启山看着吴凌,眼底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吴凌连忙抬手阻了张启山要说出口的话,道:“别来酸腐的那一套,都是兄弟!出事一起扛!”
张启山点头,转身叫来三旅旅长,道:“联系乘务长,下一站下车。站台安排返回长沙的火车候着。违令就地击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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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小手伸手推着吴邪,一旁躲着老伯凑近了,举着油灯才勉强瞧见吴邪已经有些灰败的脸颊,苍老手指凑近了一些去探吴邪鼻息,若有似无怕是已经不行了。
老伯看了看那小男孩,道:“你哥哥怕是不行了。”老伯叹气,缩回去吹灭油灯。
里面躲着的那些人,哆哆嗦嗦的说着是不是天亮了,大火灭了没有,能不能出去。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敢做那个出去的人。
就这么守在这个y-in冷潮s-hi的窑洞里。
那小手仍旧戳着吴邪,吴邪半分意识没有,只有手指还紧紧攥着二响环。血液都融进花纹,深深嵌了进去。
小男孩叫不醒吴邪,便缩了小小身体紧紧挨着吴邪躺了下去。
一旁老伯看了,重重叹气。
地下静谧,地上却已翻了天。
张副官逼着省保安队散了人手挨家挨户去找,翻找不到一个小时,看见了满身是土的张德伟。
张德伟看见张副官,双膝朝地一跪,俯身痛哭。
“我张德伟愧对佛爷所托,愧对佛爷所托!”
张副官看着张德伟,欲哭无泪,半晌伸手拽起张德伟,说道:“即便是尸首,也得找出来……”
大火舔舐,即便尸首,哪儿能当真认出是不是吴邪。
张副官却不肯去想这一层,他拽着张德伟,说道:“他手上戴着二响环,遇火不化。”
张德伟用力点头,喊了一众人又投身废墟翻找。
血x_ing汉子心底都堵着一口气,那口气萦绕胸腔挥散不开。所有人心里的长沙,已成人间炼狱。
二十四
又有敏感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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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七零八散集结,又分散在长沙城,直至夜幕,寸地翻遍却没有见到那个想见的人。
张副官张德伟陈胜徐会涛四个人站在废墟前,看四周士兵和百姓一同抬着担架跑去临时搭建的军事医用帐篷,默然无语。
三排排长从一侧拉着背着通讯仪器的通讯员跑来,道:“报告!通讯暂时恢复!”
张副官看了一眼,又看看张德伟。
张德伟蹲下圌身,道:“翻遍了,就算是……是死了,也该有一点痕迹吧?”
“也算是好事吧……也许,躲在哪里。”
原处传来汽车声,四个人朝大路方向看去,张德伟蓦地起身,张副官也上前几步。
那是佛爷府的车。
车门打开,管家从车上下来,老泪纵横。他到郊外,大约是路途奔波,竟病倒了。昏沉睡过一天一夜,再醒来才惊觉吴邪返回长沙竟还没有回来。
差人去问,哪知竟得来惊天消息。
张副官却没有安抚管家的心思,张德伟看着管家,又回头看看张副官,道:“小佛爷当真是知道什么……”
张副官带着疑问看着张德伟。
张德伟道:“小佛爷当天来过狙击排,问了一些话就返回府中,我让陈胜徐会涛跟过去,哪知他们竟收拾了东西,全都走了。”
张副官眉毛一跳,看着管家,道:“小佛爷为什么要去郊外?”
“小佛爷说城里闷,想去外面住几天……”管家失声痛哭,这么多人没能保护一个人。这让管家如何跟张启山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