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怀文在一旁看着阮玉贞一系列动作,举止投足间都带着几分莫名的俏皮,原本有些黯然的心情倒是微微亮了起来。
·
洗脚盆只有一个,而且不大,荣怀谨去弄了半桶冷水和瓢进来,兑在盆里,然后拿了干净毛巾。
辜明廷这会已经在脱外套了。
屋里的灯光很暗,辜明廷把外套叠好放在床头,便坐到了床边,微微笑着看荣怀谨倒水的侧脸。
荣怀谨倒水倒了一半,发觉辜明廷在看自己,便将水壶一放,道:“自己倒。”
辜明廷倒也不在意,接过水壶便往水盆里倒水,一边倒水,一边看着脱外套的荣怀谨道:“其实我想,若是不打仗,咱们带点钱直接去昆明也不错。”
荣怀谨眼皮都不抬地道:“你想去,可别人未必肯让你去。”
荣怀谨这话说的没错,别说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不准,就是辜明廷手下带的兵都未必愿意。
辜明廷知道荣怀谨说的没错,他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这会便笑了笑,闭了嘴。
水倒完了,半盆,兑上冷水,差不多就一大半盆了。
辜明廷兑好水,抬头看了一眼荣怀谨,道:“你先洗?”
荣怀谨看了看辜明廷,弯腰拿了水壶,道:“你先吧,我重新烧水。”
辜明廷见状立刻眉头一皱,道:“这么麻烦,烧一壶水都半个小时了,咱们一起洗吧。”
荣怀谨听到辜明廷这个提议,步子一顿,然后挑了挑眉,道:“你不是有洁癖么?”
辜明廷微微一愣,心想自己都没跟荣怀谨说过,荣怀谨怎么看出来的,而这会他便扯了扯嘴角道:“没有的事,你听谁胡说的。”
荣怀谨也懒得说是自己看出来的,提着水壶扭头就走,谁料他刚走出一步便被辜明廷攥住了手腕。
“一起洗吧。”辜明廷看着荣怀谨,默默眨了一下眼。
荣怀谨眼皮抽搐了一下,败下阵来。
☆、融洽
木制的脚盆底有一种光滑而温和的触感,荣怀谨把脚放进去,感受到微微发烫的水从脚心暖上来,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
辜明廷看着荣怀谨的神情,默默笑了笑,自己也把脚放了进去。
辜明廷的脚没有荣怀谨的那么白皙而且毫无瑕疵,是有着很多伤疤的存在,而因为常年穿马靴,辜明廷的脚趾也有些微微蜷曲,不算太挺直。
看着辜明廷的这双脚,荣怀谨就知道他也受过不少苦,而这会辜明廷看了一眼荣怀谨的脚,再看看自己的,不由得笑道:“你果然天生命好,脚都比一般人好看多了。”
荣怀谨原本有些感慨,听到辜明廷这话,倒是好笑了,“你这是在没话找话么?脚生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我喜欢啊。”辜明廷无比坦然地道。
荣怀谨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绯红,最后他皱着眉头骂了一声‘胡闹’,抬脚就想起来。
辜明廷看得真切,当即便一下子轻轻踩住了荣怀谨的脚,还趁机缓缓用脚掌在荣怀谨光滑的脚背上碾了一下。
热水晃荡,荣怀谨只觉得脚背上一阵酥麻,浑身一颤,差点把盆子给踩翻了。
辜明廷见状,连忙一把拉住荣怀谨的手,二人身子也在这个时候凑到一处。
荣怀谨几乎是被辜明廷半抱住了,姿势极其别扭,他脸色有些发红,一半是生气,一半是窘迫。
而辜明廷这会倒是也不乘人之危,只是默默笑了笑,便将荣怀谨随手扶了起来。
这会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气氛便稍微和缓了下来。
泡完脚,辜明廷主动端着木盆去倒水,荣怀谨便提着水桶去洗毛巾。
往常住在荣公馆的时候,这种小事荣怀谨从来不用自己上心,现在自己做起这些事来反倒生出一种异常充实的感觉。
把毛巾洗好,用夹子夹起来,挂到屋檐下悬挂起来的长绳上,荣怀谨微微打了个哈欠,就进屋了。
进屋的时候荣怀谨往炕上一看,辜明廷正翘着一条腿坐在炕边上,剥着橘子吃,他身旁放着的,就是方才在堂屋里阮玉贞摆出来的点心盘子。
荣怀谨随手关上门,道:“你饿了?”
辜明廷吃了一瓣橘子,把点心盘子往荣怀谨身边推了推,“不饿,说会话,吃点东西,不是挺好的吗。”
若是平时,荣怀谨一定会拒绝,但在这种情形下,昏黄的煤油灯照着,棉被干净,炕也烧得热热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点心盘子——任谁都难以拒绝。
所以荣怀谨忖了一下,便伸手去拿了一块糖冬瓜条,咬了一口,也不吃完,就拿在手里,道:“你还有闲心聊天?”
辜明廷见状,笑吟吟地掰了一瓣橘子塞过来,荣怀谨瞥着他,他也不收回手。
没奈何,最后荣怀谨只有就着辜明廷的手把橘子吃了。
辜明廷最喜欢看到荣怀谨这样故作矜持却又无可奈何容忍自己的模样,有时候就特别想把荣怀谨抱到面前亲一亲。
可他知道,荣怀谨的骨头是硬的。
如果真的这么折腾,只怕是要出事故。
所以辜明廷还是强忍住了。
两人坐着絮絮说了一会话,荣怀谨不知不觉倒是吃了不少东西,自己觉得有点齁着了,便想喝水,但他一摸桌子上那个茶壶,空的,摆设。
还得去堂屋那边拿。
荣怀谨拍了拍手,坐起身问辜明廷,“口渴么?”
辜明廷倒是从善如流地道:“有点。”
荣怀谨点点头,“我出去倒点水喝。”
辜明廷看着荣怀谨出去,自己便把炕上那些吃的糕点渣子和花生碎皮都拂到地上,然后掸了掸床单,把果盘放到一边,倒是自己先躺上床了。
荣怀谨端着茶壶回来的时候辜明廷就睡在床头,睁着眼看他,荣怀谨明白辜明廷的意思,哼了一声,自己倒了一杯水,站着一边喝一边道:“自己要喝自己下来倒。”
辜明廷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荣怀谨这边。
荣怀谨喝完一杯水,把杯子放下,辜明廷便开口道:“刚才出去怎么不穿大衣?怪冷的。”
说着辜明廷便把被子掀开一角,道:“上来睡吧。”
荣怀谨听到辜明廷这话,目光动了动,心里叹了口气,顺手就倒了一杯茶,然后走到床边给辜明廷递了过去。
辜明廷见状,连忙坐起身来把茶杯接了过来,两口喝完了,荣怀谨顺手就接过来又放了回去。
熄了灯,屋里一片黑暗,荣怀谨慢慢走到床边便被辜明廷一把拽了上去。
被子里很暖和,带着一股棉絮的干燥气息,被面浆洗地有些发硬,但十分干净整洁。
冬日里两个温暖的身躯靠在一起,再嗅着那棉被和炕头散发出来的暖和气息,就觉得日子这么样子过了也很好。
辜明廷默默伸出手握住荣怀谨的手,荣怀谨微微一挣,道:“你干什么?”
辜明廷在黑暗中笑了笑,伸长了手臂过来将荣怀谨环在怀里,然后收紧了几分,再贴着荣怀谨的耳边道:“不干什么,睡觉。”
辜明廷的胸口很热,手臂也很温暖,那下巴贴在荣怀谨的脖颈间带来一阵热度,荣怀谨微微动了一动,辜明廷便松开了一点,但仍是抱着。
知道辜明廷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开的,荣怀谨默默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
饭蒸熟了,阮玉贞就拿着木勺子,一点点地把大锅里的米饭盛出来放到一边的木桶里。
荣怀文就把酒曲一点点掰碎,放在碗里,然后拿着勺子一点点按碎。
阮玉贞没做过米酒,把米饭都盛出来放到了木桶里,便好奇地凑过来看荣怀文把酒曲弄碎——这本来是荣怀谨上次买发面的买错了剩下的一点。
荣怀文见到阮玉贞凑过来,便笑了笑,让开一点位置,把勺子递给他,道:“这个很简单的,弄碎弄成粉末就好了。”
阮玉贞嗯了一声,果然就接过勺子,把那酒曲一点点弄成粉末。
荣怀文看了一会阮玉贞,便低头去吧那木桶端起来,用勺子把米饭弄得松一些。
等到两边都做的差不多了,米饭也是温热了。
荣怀文这会便用手撮着细碎的酒曲粉,一点点撒到温热的米饭表面,然后用勺子搅拌均匀。
他一只手不方便,阮玉贞见了便主动道:“我来吧。”说着就接过了勺子。
荣怀文撒着酒曲粉,阮玉贞就拿着勺子慢慢将米饭搅拌开,两人配合起来倒真是很和谐。
很快,做完了。
荣怀文找阮玉贞要了白色的纱布,然后包住了整个木桶的表面,最后他抱着那个木桶,想了想,道:“这天这么冷,倒是不好保温。”
阮玉贞听到这话,想了想,忽然展颜一笑道:“你等等。”
说着,他便登登登地跑了出去。
而荣怀文看着阮玉贞的模样,有些好奇,但他也没有多问,便就在这等着。
过了一会,阮玉贞抱来了一床棉被。
荣怀文看到那床棉被,倒是有些好笑了,随后他便道:“不如直接放在炕上吧,也方便些。”
阮玉贞闻言,目光一动,道:“也对哦。”
于是二人就拎着木桶,抱着棉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