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挚环视一周,想着这几个月没碰上以前在其他剧组那样的混账事,“这班人还算靠谱。”
白砚也很满意,“可不是?”
正因为从主角到配角、以及整套班子他们都自己定了,而且从资方到导演都没有给谁开后门的意思,这次拍摄,乱七八糟的事完全没有。
这时,有个场工收了东西,隔老远冲着导演叫唤,“俞导,拍第二季别忘了我们这些人。”
场上一片哄笑。
白砚观望片刻,唇角弧度更大,“这才是剧组该有的样子。”
晚上的杀青宴办得很是丰盛,大家酒喝了一轮,资方的CEO郝邬才匆匆赶过来。
郝邬直接弄了把凳子,挨在裴挚旁边坐下,倒满一杯酒,往裴挚面前一递,“今晚我倒多少你都得接住,瞧你给我找的事儿,我差点被人当成骗子医托。”
裴挚自己也乐,痛快喝了这一杯。
白砚听见医托两字,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你们干嘛了?”
大包间里,大伙都已经喝开了,郝邬凑白砚耳朵边上,认真控诉了下午发生的一切,包括裴挚离开之后,他本人的遭遇。
“我本来想跟老太太到住院部,找护士交待一声,要是老太太发现了钱,他们就跟老太太说,这是爱心人士的捐赠。没想到,那老太太在药房外面耽搁了挺久,我在一边等着,结果,医院保安过来问我看什么科,需不需要带我去挂号。”
裴挚嗤地一下笑出声来。
很显然,这是医院保安的特殊关注,谁让郝邬不看病,还专门跟着一老太太。
白砚顺手摸摸裴挚的头,“你做得对。”
即使现实不那么美好,他们依然应该尽所能地、让自己目光可及处美好温暖。
古道热肠的裴少爷、不怕麻烦的郝邬、很尽责的医院保安,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样子。
这年初秋,《A座501》在某网络平台和某卫视同时播出,Cao台班子在数年困顿之后迎来第一次大爆。是的,没有流量鲜r_ou_,没有刻意为之的炒作,《A座501》开播一周后,收视率冲到榜首,网上热议的话题:今天你看A座501了吗?
几位主演,人人都有一本“脾气耿介,不可能红”的辛酸史,可这年秋天,这些孩子的面孔频繁出现在电视屏幕、各个娱乐版的头条。
作为资方大股东,裴少爷这次赚了一大笔,拉着白砚一顿蹭,“看到没?我早说了吧,咱俩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呐,郝邬现在成天拿我开涮,说我找了个特别旺夫的媳妇儿。”
白砚一副气笑了的样,“谁是媳妇儿?”
裴挚从善如流,“我是,我是你家小媳妇儿。”
白砚忍俊不禁,抬手弹了下裴挚的额头,很快,又凑上前,在弹过的地方亲了一口,“你乖。”
几家欢喜几家愁。
谁愁?小老板。
《A座501》第一季反响这么好,第二季很快就要上了,平时那些不爱搭理他的叔伯全都找上了门,全都揣着票子想要掺一脚。
连着一周,从早到晚,他电话就没停过,就连出去跟朋友吃个饭都不安生,随处都能碰见投资商请客,人家的饭是那么好吃的吗?
他打电话找白砚诉苦,白砚说:“剧本都敲定了,你最近又不忙,出去度假躲几天呗,还能顺便散散心。”
小老板仔细想想,也是,从前一年9月开始他一直cao心这部戏,挺久没睡好觉了,确实应该出去放松放松神经。
安排好公司的事,周末,小老板带着行李到了机场。可在候机大厅,他又碰见了个熟人——《A座501》开拍时,唯一不是Cao台班子签约艺人的那位男主角,一位走硬汉路线的新人小生。
不过,一周前,硬汉小生也跟公司签了经纪约,眼下也算是Cao台班子的帮众了。
小老板问:“你去哪?”
硬汉小生说:“巴厘岛。这阵子挺忙,我这两天刚好没通告,抽空修整一下自己。”
小老板:“……我也去那儿。”
硬汉小生作惊讶状,“真巧。”
“是啊。”
“那正好,咱们结个伴吧。”
有个不讨厌的人陪着旅行总是好的,小老板非常高兴,他高兴地点头:“好啊。”
可转念想想好像有些不对,他要去巴厘岛,不是在群里说过吗?
也对,硬汉小生可能没看见。所以才说,真巧……
小老板看一眼同伴背包拉链环上的多啦A梦,心情越发愉快了,这还是个同好。
2016年八月,白砚参加谭清泉新戏的试镜,凭自己的演技斩获男主角。过后,周影帝也看了他的试镜表演,说了声服。
《国色》即将在国庆档上映,八月底,白砚的日程紧张起来,各类通告,地点分布在全国各个电视台,他再次成了空中飞人。
裴挚本来是要跟着一块飞的,可非常不巧,这一年的八月底,裴明远阑尾发炎、得做手术。
虽然只是小手术,虽然不是生物学上的亲生父亲,可裴明远终究抚养了裴挚十九年,裴挚早把为裴明远养老送终当成了己任。
所以,裴挚到底还是留下了。
手术当天,在病房等着麻醉师来接人的时候,裴明远突然问:“白砚最近还好吗?”
裴挚说:“挺好,就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人来不了,让我跟你说一声,祝你早日康复。”
裴明远长叹一口气,垂眸道:“我对不起他。”
段墨初的罪行公布后,对着那一长窜证人和受害者的化名,裴明远作为半个知情者,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把这些人挨个对号入座。
谁不后怕啊?他也后怕。不管他对白女士有什么样的怨怼,白砚终究是无辜的。更何况,在白女士弥留之际,他还答应过照顾白砚、护住白砚,可他没做到。
或者可以这样说,他从没想过认真守诺。
眼下,也只能庆幸白砚足够幸运,否则裴挚的以后会是什么样,他也不敢随便猜测。
裴挚自然能想明白这些,眼睛朝窗外瞟了一遭,“放心吧,他没因为这个怪你,他从没觉得谁理所应当对他好。”
裴明远说:“你们俩真是犟到一块儿了,不仅犟,还总不会服软。对外人这样就算了,往后一起过日子,该让着的地方你就让着些。”
这就是打心底接受他们在一起了。
裴挚笑着应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对别人再硬,在他面前总是软的……”
这话是不是不太对啊……
裴明远定定瞧他,嘴角抽出一个笑。
裴挚这才把话扭顺,“我对别人再硬,在他面前总是服软的。”
裴明远点头,“行,挑个日子把事儿办了吧,就算是俩男人,名正言顺也是要的。”
一直等到裴明远出院,裴挚才收拾东西去寻他哥。这天,白砚刚好在宋憬闻地盘上做节目,裴挚上飞机前打了个电话,白砚听完他的行程,说:“那刚好,今晚东晓请我上门吃饭,你下午到,咱们可以一块儿去。”
裴挚听出点意思,“他俩成了?”
要不东晓怎么会是个主人样儿?
白砚说:“我不清楚。昨晚我跟东晓通电话,他说要找机会见见,接着,我听见宋先生在一边说话,让东晓问我今晚是不是有空,有空的话,就去家里吃饭。”
这不还是宋憬闻的意思吗?
裴挚觉得他这血缘上的哥就是没他干脆,半年都过去了,还没把人搞定。不过,认真想想也是,东晓情况太复杂。
白砚这天收工早,自己带着保姆车亲自到机场接上了裴少爷。
东晓情况好多了,这顿饭吃得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爽朗。
饭后,东晓收拾餐厅,白砚没走。
白砚瞟一眼客厅的两兄弟,突然说:“我一直有个疑问,以前,你说你有个站在高处的心上人,是宋先生?”
东晓本来笑着,听见这话,唇角弧度小了些。接着,抬头看向白砚,坦然地点了下头,“是。”
白砚真不是个爱管朋友私事的人,所以,这助攻也当得挺不自在,“……现在呢?还喜欢他?”
东晓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不自在的样,再次坦诚,“认真说,比以前更喜欢。”
白砚抱胸的手,手指在胳膊外侧敲了敲,点了下头,“……哦,那挺好。”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东晓不可置信地问:“你这闲事就管成这样了?”
白砚认真地说:“你说你的想法,我听着。”他这不是还在酝酿中吗?
东晓佯怒道:“我还等着你开解我几句呐。”
白砚问:“你的困扰是什么?”
东晓收了玩笑的神色,低头用力擦拭餐桌,“宋先生也暗示过好多次,可我总觉得他在可怜我。当初,我对他表白过,那时候我比现在年轻,也没这些不好的底,他都没接受。你说,现在,他看上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白砚没出声,东晓在摇摆在犹豫,他知道。
他同样知道东晓问他这些,更倾向于从他这儿得到一个乐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