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红亮那下三滥学校毕业的算个什么玩意儿,居然要求跟小柳一样的待遇,他当着我们好几个人的面对付东哥吆喝:柳侠是本科毕业,我也是,凭什么他可以自己单独住一间宿舍,我就得住集体宿舍?
付东哥对他说:柳侠单独住一间宿舍是队里领?j-ian??体研究决定的,我只负责执行,我没义务给你解释那么多,不过你真要问,我可以把我的看法告诉你:
柳侠是总局去人家学校专门招来,总局指名要留下,而人家柳侠自己要求到三队来的;
你是托了关系走后门遮遮掩掩晚分配好几个月瞒天过海硬被塞进三队的;
同样是本科,柳侠是国家重点本科学校王牌专业的高材生,专业又是三队正需要的;
你是中原省的一个普通三本师范学校,汉语言专业和三队的业务八竿子打不着;
丁红亮,你真觉得你跟人家柳侠一样吗?
你们是没看见付东哥当时把他给恶心成什么样,付东哥简直太牛逼了,哪一句话都跟大巴掌似的直接摔他脸上。
靠,他舅舅只不过是个工会主席,他就以为是天王老子了,想跟付东哥耍里格儿咙,人付东哥他爸原来还是省政府的呢,人家大哥大姐现在也都在政府当领导,怕他个球啊!
你说是不是,柳侠?”
柳侠当时只是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王建军的话,他也不知道王建军所说的话是不是有水分,但无论如何,柳侠听了王建军的话之后,再看见丁红亮都膈应的慌。
刚开始知道丁红亮把自己拉出来当靶子说事的时候,柳侠其实没那么恶心,他觉得通常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拿条件相近的人来比,这可以算是人正常的反应,不过一般人都会顾忌一下即将形成的同事关系,再不忿不平也不会说出来,而丁红亮说出来了。
柳侠姑且算他和自己当初一样,对自己拥有一间独立宿舍的渴望过去强烈,所以冲动之下口不择言,所以就算是心里不舒服,柳侠也努力说服自己原谅他。
可柳侠后来越想越觉得,就自己目前的处境而言,丁红亮其实在这一点上是最不可原谅的,如果三队的队长不是马千里这种性格强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而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对下面人的言论特别在乎,总害怕有人说自己不公平不清明的人,那丁红亮这么一闹,没准自己的房子就没了,他就得跟其他人一样住集体宿舍了,如果那样,他和猫儿刚建立起来的小窝也就没了,他就得带着猫儿去外面租房子流浪了。
一想到猫儿六神无主地跟着自己满街找房子的画面,柳侠刚开始对丁红亮的宽怀大度就彻底消失了,他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自己和猫儿的凄惨境遇给激怒了,只要想起丁红亮就生气。
但柳侠对丁红亮的反感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可能因为丁红亮的缘故而受到损害,让他非常膈应的还有一点,就是丁红亮参加工作第一天,到一个新单位,一天的工作还没干呢,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跟人家提要求,而且他还是在托了关系后,还晚了半年才能进入一个比较好的单位的情况下这么做的。
他就一点不考虑那个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他弄进来的人的感受吗?即便那个人是他舅舅。
这样的人,得有多自私、多自以为是啊?如果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或者说关系比较近,除了关键时刻被他当挡箭牌使,还会有其他结果吗?
再想想丁红亮第一天在联欢会上的表现,明明吉他弹得狗屁不是,居然能那么自信地在众人面前炫耀,一个人,得要多强烈的虚荣心,才能支撑起明知腹中空空却还是要表现出满腹经纶的假象?
这样一个极度虚荣自私自以为是,还曾经当众把自己拉出来当靶子的人,柳侠觉得当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可丁红亮之前却热情主动地和自己说过话,丁红亮拿自己当靶子也不是当着自己的面干的,所以柳侠也没法像对待张树宝那样对待他。
可让柳侠克制着自己的厌恶假装礼貌周到的主动和丁红亮说话,柳侠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他只好这么耗着,等丁红亮先走过去。
猫儿不知道丁红亮拿柳侠做靶子的事,但他却知道小叔不喜欢前面那个人,所以即便猫儿很想飞跑回家,但柳侠不想和那个人并肩走,猫儿就乖乖地跟着柳侠。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柳侠和猫儿快走到通往他们那个楼洞口的路的时候,柳魁突然在二楼说:“小侠,猫儿,咋这么长时间咧孩儿?快点上来吧,饭早就盛好了,您再不回来就凉了。”
第109章
柳魁话音未落,丁红亮已经转过身,柳侠推着车子猛跑几步,冲着楼上说:“我怕馍不够,又去买了几个,哥您等俺弄啥咧,做好您只管先吃呗。”
他说着已经拐上了往自己那栋楼走的小路,猫儿拽着他的胳膊蹦跳着跟在他身边。
柳侠的意思很明白,他刚才就从丁红亮身边过来,没搭理他,那么近的距离,几乎是擦身而过,如果说柳侠没看清楚那个人是丁红亮,鬼都不能信。
柳侠在楼洞口停自行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僵立在路边的丁红亮,心里小小地痛快了一把。
这么明显的视而不见,自视甚高的丁红亮肯定不会感觉不到,既然他感觉到了柳侠刻意的无视怠慢,以他的性格,以后肯定永远都不会主动和柳侠交往,这样的结果正中柳侠下怀,这种人,一辈子不和他有交集柳侠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遗憾。
柳侠一只手提着馍,一只手拉着猫儿,俩人都是一步三阶地往上跨,猫儿嘴里还兴奋地念叨着:“喔喔喔,大爷爷来了,喔喔喔,二爷爷来了……”
柳侠哭笑不得地对他说:“再胡说,爷爷跟二爷爷是一样的吗?”
猫儿胡搅蛮缠:“小葳哥他们不都是喊二爷爷嘛,我说说怎么了?二爷爷二爷爷就是二爷爷。”
俩人拐上了二楼,柳魁还站在走廊里等他们,猫儿飞跑过去跳起来,柳魁伸手把他抱住:“哎呦,俺好孩儿回来了,叫大伯看看俺孩儿哩耳朵冻掉没。”
柳侠也跑着过来,叫了声:“大哥。”
柳魁扭脸看着楼下,小声说:“底下那是谁啊?你将是不是跑哩老快碰着人家了,他一直站那儿看着您上楼,我觉得他是搁那儿瞪着您生气咧!”
柳侠不想让丁红亮看见自己专门在注意他,所以又往走廊内侧靠了靠,才伸长脖子看了看下边。
真的,丁红亮真的还保持着柳侠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此时他看的是柳侠他们现在的方向。
柳侠掀开棉帘子:“冻死了,咱回屋儿,管球他去,我没碰着他,他待见站就站一黄昏好了。”
猫儿一进屋就从柳魁身上滑下来,飞扑到柳长青、柳长春跟前:“大爷爷爷爷,您俩哄人,您都不来小叔俺俩这儿。”
柳长青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大爷爷这不是来了嘛孩儿,咋哄你了?”
猫儿嘿嘿笑着:“俺小叔去给您俩讹来哩,要不您俩就不来了。”
柳长春说:“不会孩儿,您小叔不讹俺,您大爷爷俺俩也一定会来哩,俺早就想看看孩儿您俩住哩啥样,过哩好不好了。”
猫儿眼睛亮闪闪地快速看了一遍屋子:“您看见了吧,小叔俺俩过哩可美,等明年夏天俺再买个空调,俺小叔回来就不怕热了,才美咧!”
柳魁把菜盘子上的小盆拿开:“伯,叔,孩儿回来了,您赶紧过来吃饭吧,八点多了。”
冬季天黑的早,他们在山里,平时五点半左右就吃过饭了。
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猫儿今天吃得格外香的样子,柳魁注意到柳长春看猫儿时无限欣慰的目光。
他们刚吃完饭,柳魁正帮柳侠收拾碗筷,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猫儿本来正在掏书本准备开始写作业,听见声音就跑过去开了门。
柳川搓着手站在门口:“这天真他妈叫个冷,手指头都快给冻掉了。”
柳川也过来了,他是被俩儿子给赶出来的。
俩小家伙怕晚上还跟在柳家岭时那样,会让自己跟着柳川和苏晓慧睡,所以今天他俩一靠近身边,俩小阎王就又蹦又跳地哭嚎,秀梅怎么哄都不行,时间长了,俩人又开始哭着“不搁他家,回咱家,找奶奶。”
秀梅最后真没办法了,问他俩:“叫爸爸走中不中?叫爸爸去小叔家,娘跟妈妈搂着俺孩儿睡这个大床上。”
俩小家伙不哭了,一人推着柳川一条腿把他往外推:“走,走,小叔家。”
柳川就这样在寒风呼啸的冬夜被自己的两个亲儿子给驱赶了出来,听起来似乎无比凄惨,不过柳川现在正舒服地盘腿坐在床上,双手交叉勾在脑后,使劲转了几下腰,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嗷,真得劲啊,可清净了,可不陪着那俩小兔崽子较劲了。”
柳长青故意说:“你也过来了,就一张床,咋睡咧?”
柳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多余,非常快活地说:“俺叔您俩跟猫儿躺着睡,俺仨靠床上坐着说一晚上话就中,我最近这几个月都没好好跟俺大哥和幺儿说过话了,正想找机会好好喷一晚上大江东咧。”
柳川的计划听着还可以,真执行起来可够呛,现在正是一年里黑夜最长的季节,直挺挺坐一晚上可够受的。
不过幸好他们不用真的那么坐一晚上,隔壁万建业知道柳侠这里来了好几个家人,特地过来告诉他,他们单位大门口北边那个招待所,是他们队里办的,单位职工家属住的话只收一半费用。
柳侠告诉万建业,他不打算让家里人去住招待所,他们就坐着说一晚上话。
万建业说:“这样啊,那你等一下。”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就提了个用塑料布包着的大东西过来:“钢丝床,咱从老基地搬过来后淘汰下来的,五块钱一张,抓阄,我抓到一个,一直没机会用,今天可算是有点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