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落到哪儿都是一片暧昧的暖红,唯独宁奕解开领针的衬衣下,有些隐约的闪烁,纹饰繁复的链坠重重垂落胸口,钟摆似的左右晃了晃,一如星光璀璨。
“Evy……Man……”宁奕念出项链主人的名字,舌头像是嚼烂一株罂粟,麻了,木渣渣的失去知觉,“中文名文懿,文氏前董事文仲明的小女儿,27岁死亡,婚姻登记未婚。”
酸楚如鲠在喉,要他怎么告诉关泽脩,早在男人送自己项链之前,他就悄悄调查过同他有关的点滴。那份见不得人的私心,不是为了案子,只是因为他。
“他们是在加国结的婚,所以国内查不到记录。”关泽脩苦笑着说。
那笑容扎伤了宁奕:“她是……”他说不下去了,这对于眼前的男人来说,太残忍了。
可关泽脩似乎要兑现他给宁奕的承诺:“她是我的母亲,也是璀璨之星真正的拥有者。”男人伸手,摸了摸宁奕脖子上的项链,“你见过我的父母了,他们是在我母亲旅游加国时认识的,当时如果不是我父亲,这条项链也许就没有了。”关泽脩不知想到哪儿,突然笑了,宁奕形容不了那种温柔,好看得能叫人溺死在里头。
“我爸他……”提到自己的父亲,他表情活了,黑眼睛里有了情,“他很高,非常高,也非常瘦,他跑得很快,拳头却很弱,天知道我爸是怎么从二个手臂粗过他脖子的白人手里夺回我妈的项链……”他换了一种更质朴的称呼,平常人惯使的说法,他却说得很珍惜,“我爸妈……在一些人的眼里并不是什么良配,他们的差距太大,本来不该在一起。”
“可他们在一起了……”宁奕小声的,紧紧地守着男人,似要同他捍卫同一对伉俪,可他没来由的感到害怕,仿佛关泽脩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无能为力的佐证。
“是在一起了……”关泽脩给了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转而就冷了模样,“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神坛前许下的誓言一语成谶,“我外公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他成功了,到最后他还是把他们拆散了,一个入土,一个……上天……”山顶的那处无名的空坟,是他父亲最后的归处。
宁奕无法想象,眼前不为所动的高大男人,当年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挺过来的,他甚至理解了他的疏远,那份缺少人间味的冷漠,都细碎的让宁奕揪了心。
“你恨文家人?所以设计盗走你妈妈的钻石,不惜借寰亚的手,也要向他们报复?”
“算不上报复吧,我只想拿回属于我母亲的一份。”优雅的嘴唇凉薄地翘了:“恨并不解决问题,想要什么就自己动手去要,不计代价也要做到,从这点上来说,我还挺像我外公的。”
“那么我呢?”宁奕的眼睛里掬了一捧粼粼的水光,颤颤挂着,春来离枝前最后的霜雪一样晶莹,“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那么动人,那么鲜活,宁奕的痛苦,让关泽脩差点就要伸手兜住他,可:“你不一样。”面对宁奕,他做不了假,“你是……一个意外。”
“我的计划里没有你,你是我没有预想到的状况,不该出现的偏差。”关泽脩的手指触在宁奕的下眼睑上轻轻一压,泪就滚下来,被他十足呵护地抹掉,“但我做不到……”
他犹豫的样子,让宁奕起了期望:“做不到什么?”
有些等待,候来的却是心伤:“我计算不出你的出现对结果的影响,可让我为了你这么点可以弥补的误差就停止计划,我做不到。”
睫毛s-hi透了,黏糊糊的粘在一起,宁奕瞬了瞬目,为把男人看清。
可那张俊脸上,分明就没有七情六欲,冷淡的如同一块捂不热的冰。
宁奕扯下链坠,动作狠的在脖子上留下两道红痕。
他抬起那枚对男人来说意义非凡的项链,大声逼问:“那这个呢?这个怎么说?!”
链坠摇动的残影折s_h_è 出刀刃一般锋利的光,关泽脩眯起眼,听宁奕用撕裂的沙哑,声嘶力竭地向他质问:“你能把你妈妈的项链给我,还敢说我只是你的一个误差?”
随口侃:Botswana【博兹瓦纳】非洲南部内陆国,世界金刚石第一出口国,全球第三的金刚石储量,博茨瓦纳政府和出产全球35%以上的钻石的De Beers【戴比尔斯】共同拥有博茨瓦纳钻石贸易公司,如果你不知道这家牛’逼的公司,也应该听过他们的广告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第35章 (上)
笃笃笃——
门不合时宜地响了。
“关少。”是宁奕在酒吧见过的女子,“他们来了,5分钟后到楼下。”她言辞简练,高度的冷静,但宁奕却从她不复从容的语调中,听出如临大敌的谨慎。
关泽脩没太意外,也没去理会门外的人,反而朝向宁奕:“看来今天,你是有备而来的。”
宁奕错开眼,把头低了,最坏的设想——中彩钻石案的主使,也是宁奕最不愿碰上的计划3——“凌云”,还是发生了。
这男人没有一点身陷危险的窘迫,仍旧一派衣冠楚楚的派头:“挺好,这才像是你。”那滋味品来,竟然还挺高兴。
宁奕听了简直想笑,可嘴一扯,眼先酸上了。
“让人撤了吧。”他给了外头一个交代。
“我这就安排。”女子急匆匆要走。
关泽脩加重语调,又追道:“你也走。”
“关少!”这一声突兀,像是惊着了,总之有失优雅。
“走吧。”关泽脩的口气,实在不像老板对下属,“后头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办。”他说到最后,竟然有了点托付的意味。外头静了静,大约有几秒钟,连道别都没一句,高跟鞋挺傲的踩着地毯,远了。
其实不用女子说,那么高楼,什么看不到。远远的,新区开阔的6车道上一览无余的几辆车,已经奔停到楼下。
临窗,最后一把残红的斜阳,酒一样饮尽,黑色一瞬就到了,倒不是夜要来了,玻璃上几道银色的雨丝,是台风,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
床上有件崭新的西装,和宁奕身上同款,就是颜色不一样,他们以前站在一起试过的,银的扣,暗金的扣,一对的。关泽脩穿上,新郎一样俊。
“早就想带你来看看G城最美的落日,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向宁奕伸手,颇为雅兴的邀请,“不过雨中赏景,也是一番滋味。”
宁奕朝风雨中看,纵使天昏地暗,依旧不难分辨对面的建筑物:“这……是……”新区最高的大楼,摩天双子星。
肩膀一震,有双手掌摁过来:“认出来了?”他熟悉的呼吸就在脖子边上,在一转头的地方,有规律的一起一伏,“你在你的房间里看了Elvin多久,我就在你的对面看了你多久。”
“宁奕……”关泽脩说,“我们好像还没有约会过吧?”
两部电梯,一部从底楼升上来,一部往顶楼攀上去。
宁奕以为他会押着自己离开,可男人却带他来到风斜雨摇的天台。空旷的大场地上,几个巨大的设备外机成了他们临时挡风避雨的遮挡。
真当是约会,关泽脩拉着他:“你看那边……”兴致盎然地指给他一处远方,“天气好的时候,能直接从这里看到云杉大道。”
“还有那儿,这么看,俪湾好像离得也不是很远。”雨幕大如帘,他却热情不减,“等哪天天气好,我们再上来一次。”那种期待劲头,好像下一秒就会雨过天晴。
可是……他们都清楚,不可能了……
“关泽脩……”宁奕的声音听上去也像在飘摇,“你给我一句实话……”
捏紧的拳头在抖,掌心里攥了一路的项链,热乎乎的,怦怦要活过来一样的烫,把上头的纹路全都烙进皮肤:“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
举起项链,宁奕才发现不仅是手腕,整个身子都在忍不住发抖,臂膀灌了铁水那么重,晃晃悠悠的,举高一条千斤沉的链坠子。
他不死心,宁奕一点不相信关泽脩说的那套有关意外,偏差的鬼话,假的,全是骗人的。比起被这个男人愚弄,或者错付一场感情,他更害怕迫在眉睫的……失去。
没有一双眉眼,能比宁奕此刻的表情更生动诠释担忧。
手背上一阵摸了电门的触感,麻惨了,指头被人握在手心,一根挨着一根轻轻捋开,拇指绕坠匣的锁眼摩挲了一会,关泽脩将项链戴回到宁奕脖子上:“这条项链,你一直戴着?”
“是不是我回答你,你就会告诉我?”那么犟的人,突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宁奕不是在同他谈条件,而是求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样子,拿一颗真心去换。
关泽脩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腮帮绷得紧紧的,抑制着冲动:“这枚链坠的位置……”狠咬的牙关,艰难地抻开,“最接近你的心脏,你戴着它,即使在1000米以外,我都能轻松瞄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