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枪也就鹅蛋大小,枪管、套筒、握把、弹匣、击发机等部件倒是一应俱全,握把上饰以清漆桃木,乍一看好像支精仿玩具,可上面还套着瞄准镜,确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只不过于南望往里面塞的不是普通子弹罢了。他装备完毕,使劲儿催黑马向前,追在祁蓝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大声喊道:“祁队长,我这就要赶上来了!”
祁蓝听于南望的声音就知道已经追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叫道:“你没戏!”此时距离终点不过两三公里,几分钟之内胜负就见分晓,他怎肯放弃。虽然两点式骑乘十分劳累,为了争个第一,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
“鎏星的马鞍不是赛鞍!这么骑着太危险,你没戴护具,别逞强——”于南望故意喊给祁蓝听,祁蓝笑道:“你不也是一样,我可再不上你的当了!”说着向前催马,鎏星四蹄如同飞起一般,长长的金色马鬃在风中飞舞,发力狂奔,祁蓝抓着缰绳大喊,“鎏星加油!咱们赢了,让你爹背着我,我背着你回去!”
于南望又是咬牙又是笑,手持小枪调那瞄准镜,轻轻松松扣动扳机,一枚特制子弹裂空而出,准确地钉在鎏星左后腿上。祁蓝酒精烧头,胜利在望,只顾催马,偏偏这时候鎏星速度慢了下来,祁蓝一怔,鎏星连着几个踉跄,后腿急挫,祁蓝控缰不及,整个人从马上立起来向前跌去,他反应极其敏捷,立刻张开臂膀抱住马脖颈,把全身贴在鎏星上半身,鎏星低着头,后蹄在地上连连顿挫,前蹄蹬踹,竭力保持平衡,只是它奔跑速度太快,突然急停难以控制,脖颈上还挂着一条一米八八的汉子,更增添难度,委委屈屈地一声嘶鸣,磕绊中萎顿在地。祁蓝挂在马颈上,眼见地面越来越近无处可避,仓促中踹脱马镫向前一个滚翻,企图减少撞击,只是距离地面实在太近,他这个前滚翻只做了一半便跟鎏星一起栽在地上,砸得烟尘四起。
于南望大声喝止黑马,跳下马冲过来扶起祁蓝,祁蓝摔得七荤八素,有那么几秒钟眼睛焦距都没对在一起,于南望抱着他的头喊他名字:“祁蓝!祁蓝!”
“诶哟我去……”祁蓝呲牙咧嘴,一手按腰,一手按着大腿呻吟,于南望赶紧扯开他衬衫检查,祁蓝这一下子摔得从腰至臀一片泛红,于南望脱了手套按在他腰上道:“这里疼不疼?这里呢?”从肋骨一直按到尾椎,祁蓝骨头无碍,只是摔得皮r_ou_生疼,右腿内侧磕在石头上,青紫了一大块,于南望轻轻一摸,祁蓝疼得腿上肌r_ou_一跳。也亏得是鎏星拼尽全力把速度降下来,他自己又向前滚了半圈,减少了大部分冲击力,
于南望埋怨道:“说了鎏星没配赛鞍不能那么骑,你就这么怕背我?还好骨头没事,不然摔坏了警察叔叔,我不成了国民罪人。”搓热了手替祁蓝揉摔疼的地方,他揉搓得有技巧,按着肌r_ou_分布和经络走向推拿,疼痛缓解了不少,趁机摸个过瘾。
第17章
祁蓝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又尴尬又纳闷:“这跑得好好儿的是怎么了……”
“这一带小动物挺多的,貂啊猞猁啊獾啊,我都遇见过。有时候突然从Cao坑里冒出来个什么,马就容易受惊。鎏星也说不定是踩上刺猬了,都有可能。”于南望解释,“哦,我还遇见过一次狼,孤狼,看起来还挺饿的。幸亏马跑得快,不然那次差点要糟。”
“自然保护这几年做的不错啊。”祁蓝没话说,自认倒霉,他在于南望的搀扶下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过去看鎏星。鎏星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低着头甩尾巴,金色皮毛上挂了不少尘土Cao叶,看上去很有几分狼狈。于南望与祁蓝站在一侧替鎏星清理身体,祁蓝心疼得一口一口抽凉气:“于总,鎏星没事儿吧?”
于南望诧异地看他一眼:“我觉得它没你摔得重吧?”
“那不一样啊,我这儿穿着衣服呢,它可是r_ou_磕石头没缓冲。”祁蓝蹲下去检查鎏星的马蹄,四只蹄子都检查过了,确定没有受伤才站起来。
于南望点点头道:“祁队长是真爱马,我很感动。”他把手搭在祁蓝肩上,望着祁蓝的眼睛缓缓道,“真的,很感动。”祁蓝见于南望语气真挚,有点儿惊讶:“怎么了?”
“你知道这世界上有钱人很多的,要什么有什么。阿哈尔捷金马虽然贵重,在有些人眼里跟跑车没什么区别。但是跑车毁了可以再造,马却是一条x_ing命,疾病、伤害和衰老都会损害这种生灵的魅力。”于南望手指轻轻握住祁蓝一侧肩膀,“我养马,是把它们当家人一样看待,不是普通坐骑,也不是可以随便抛弃的宠物。这些马是地球赐给我们可遇见的宝物,珍惜它们不光是一种价值,而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
祁蓝只觉得于南望一句一句说得十分合他心意,点点头道:“对,尊重生命本身,才会有敬畏。做我们这行的也算见惯生死,心底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很容易变得麻木疲沓,那就该出事了。”
于南望眺望远方山脚道:“祁队长坐骑战损,算不算自动出局呢?”
“这么比不公平吧于总。”祁蓝从生命感悟中回魂,立刻想到自己得背着于南望走,顿时据理力争,“场地不熟,器材缺失,坐骑战损不能怪我,要比就重比,这局不算。”
于南望大度地一笑:“不算就不算,先回去吃饭,我叫人来接应鎏星。咱们都骑黑马回去。”
这个建议祁蓝倒是没拒绝,他本来头脑发昏,摔了一下全身酸疼,也确实没力气了。于南望发了方位,叫马夫带着兽医去救助鎏星,他拉过黑马,把金马的鞍子搭好让祁蓝上去。
祁蓝一脚踩在马镫上,用力翻身上马。刚一坐好,立刻在马背上直起身体,再不敢向下落座。大腿内侧的撞伤擦在马鞍上,几乎疼得他滚落,于南望站在地上仰头看他,“怎么了,祁队长?”
“诶哟……”祁蓝又疼又窘,无论如何从马背上掉下来也不是件光彩的事,他不想解释,咬着牙小心翼翼往下坐,尽量张开腿不接触到马鞍,然而这样坐他就完全不能保持平衡,更糟糕的是这个姿势会让他的下体刚好抵在马鞍上,如果黑马跑动起来,准会对下体形成马达一样的撞击,那可就丢死人了。坐不住,只好先下来,一脸愁容地盯着黑马。
“祁队长不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于南望笑吟吟地拍拍祁蓝,“我来控马,放心骑吧。”
“不是……我……摔得有点儿疼。”祁蓝没脸细说,于南望倒猜出来了,微笑道:“我明白了,祁队长不妨侧坐,保证不会碰到伤处。”
祁蓝依言而坐,果然碰不到伤处,于南望上马牵起缰绳,对祁蓝说:“你这么坐着滑,我拽着点儿你。”说着便虚虚把手臂环在祁蓝腰间搂着他。于南望身高一米七六,祁蓝坐在他身前,于南望基本看不见路,只得从祁蓝背后探头看,姿势十分滑稽。
这么着走了二三百米,祁蓝实在是忍不住说出来了:“我说于总,我这个姿势,活像是女人骑马,怎么那么别扭。”
“情急从权,祁队长忍耐片刻吧。”于南望慢条斯理地道,“去年我请杨副市长来骑马,那会儿他刚做了痔疮手术不久,也是侧坐的。不但侧坐,还垫了妇女卫生用品,不然分分钟血染马鞍。”
祁蓝哭笑不得:“这么大瘾头么,手术没好利索也来骑马?”
于南望撇着嘴笑:“这算什么,另一位领导专爱养龟,我叫人跑遍黑市给他弄了一对金头闭壳龟,当晚就被龟咬了。手上缠着纱布还在夸这龟漂亮又仁义。”
“被乌龟咬了还仁义?仁义在哪儿啊!”祁蓝忘了自己侧坐这件事,于南望伸臂把他往自己这边搂了搂:“领导说了,那龟明明一口就能把自己手指咬断的,而且都说龟鳖咬着东西就不撒开,但那只龟咬一下就松嘴,不是仁义是什么。”
祁蓝哈哈大笑,于南望也笑道:“我本来听说我送的龟咬伤了领导,吓得一头冷汗,以为马屁拍在马蹄子上,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见东西不论贵贱,关键要送在心坎上。”祁蓝点点头,心想要去黑市找的龟哪有便宜价格,只不过比起阿哈尔捷马不算贵罢了。于南望产业庞大,跟上头的关系自然要维护得滴水不漏才行,“投其所好”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是冷暖自知,常有登天之难。
被他一打岔,祁蓝也就不计较侧坐骑马一事,随口与于南望聊了几句。他空腹喝酒,又纵马奔跑,末了跌了一跤,折腾半天已经颇有些疲惫,靠坐在于南望身前,渐渐眼皮打架,头脑发沉,口齿生涩,晕眩感呈几何级数上升,黑马走得稳健平缓,摇摇晃晃中意识逐渐模糊,只听于南望叫了几声“祁队长”,自己却连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都不记得了,转瞬便陷入深沉酣梦中。
于南望心想事成,长腿美人抱个满怀,心情舒畅得哼起小曲,被绑架什么的讨厌事情都不值一提。
祁蓝隐约觉得于南望扶着自己共乘黑马在Cao原上缓慢前行,一路说说笑笑,累了就下马散步,饿了随手从身边树上摘几只果子充饥,远处群山起伏,脚下野花碧Cao绵延不绝,于南望说,再走一走,就会穿过大山,一直抵达海岸,祁蓝挺高兴,他好久没去海边了。黑马纵情奔跑,于南望在祁蓝身后唱起一首古老的蒙古民谣,粗犷高亢的歌谣被于南望演绎得格外深情优美。
在歌声中,黑马四蹄腾空,一头扎入陡峭的山壁,祁蓝惊讶地发现黑马在山体中划动四蹄,犹如游水,坚硬的山体变得像海水一样无边无际,他们已经来到海中,海水像海藻般丝润光滑,他们从黑马身上滑下来漂浮在水中,于南望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带他去看海底火山喷发。祁蓝满心好奇,跟着于南望向前游。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声嘶力竭地在喊他名字,他四望回顾,白还歌悬停在他头顶的水中,头下脚上,向他伸出手来,喊着火山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