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跑过去拉着柳凌就走:“走走走五叔,你去看看,他家车库开始盖了,你看看美不美,你待见不待见。”
柳凌跟着猫儿往王德邻家走:“孩儿,人家家哩车库,咱待见还是不待见,有啥用?”
猫儿说:“没用,咱就是看看他家哪儿不得劲,等咱家盖哩时候,咱盖哩更美点儿呀!”
柳侠让柳凌跟猫儿过去,他回家熬稀饭,平时他都是五点开始熬,柳凌回来的时候,温度正好。
柳侠把豆子熬上,菜择好洗好,柳凌和猫儿正好回来。
猫儿去后院继续他下午的学习,柳凌和柳侠一个炒菜,一个烙发面葱花饼,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隔着窗户和外面盖东耳房的几个人说话。
猫儿到了后院,没有马上开始学习,他坐在那儿,在心里边挠着脑袋发愁。
震北叔叔操心五叔操心出毛病了,异想天开,净出点瞎巴主意难为人,这好好哩,我找啥理由叫给怀琛伯伯那车弄过来呀?恁好哩车,就是搁俺家,五叔也不会开呀!
啊啊啊,我当初真不该心软答应他,现在咋弄……哎,小萱,小萱要是搁这儿,说不定有点门儿……可是,可是孩儿他没搁这儿呀,大爷爷都说了了,年下前孩儿都搁家不来了……孩儿来还得坐火车咧,孩儿晕车……坐火车……不能尿……小叔不敢喝水……大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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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着急赶紧把耳房盖好,然后他可以赶在天真正冷下来之前装修好开始使用,所以他和建筑公司领头的商量了一下,国庆节也没有停工。
王德邻那边也一样,就几个家里有年龄比较小的孩子的人请了假,回家陪孩子过节,其他人照常干。
将军路一带虽然偏僻,过节的气氛却挺浓的,老杨树胡同对面仅有的几家国家单位都挂上了崭新的国旗,把灰扑扑的街道都衬得生动了起来。
因为放假,在城区那边上班的人也都不去了,国庆节这天,老杨树胡同比平时热闹了很多。
柳侠一直都觉得猫儿生着病还学习太过辛苦,趁着这时候,他给猫儿规定,放假三天,这三天,猫儿不许看课本。
猫儿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他是下决心明年一定要参加高考的,他觉得就自己现在这种程度的学习,到时候,他能考上个专科学校就不错了。
柳侠看出猫儿不情愿,觉得有点内疚,就让猫儿提条件,除了学习,他想干什么都行。
猫儿提了两样:一、让他继续学开车;二、让他每天多玩两个小时电脑。
第一条柳侠一口就答应了,第二条他犹豫了一会儿,猫儿扒着他哼唧了两下,他立马缴械投降。
猫儿上午痛痛快快玩了两个小时电脑,给柳侠弄了个工资表,能分别按工资额的多少、性别、参加工作时间、职称等等好几种情况自动排序,还能自动进行合计。
柳侠乐坏了,大呼小叫把柳凌拉过来看,虽然这个工资表对他一点用也没有。
猫儿吃完中午的加餐——一个红枣汤荷包蛋,三个人一起出门,猫儿去练习开车。
原本就开得不老练,又差不多一年没摸过车,猫儿启动了三次才让车动起来,柳凌坐在副驾驶位上,指导着他把车慢慢开出老杨树胡同,开到将军路上。
猫儿想往北一直开,往将军驿方向去的那条路上人比较少,他想去那里练。
柳凌说:“孩儿,你本来就会开,你现在缺的就是熟练应对各种情况,躲到清净地方练练不出应对经验,咱就搁这一片练,这而人多,热闹,你必须不停地让路、停车、启动、调头,可快就能把感觉培养出来。”
猫儿心里有点发憷,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其后的一个多小时,猫儿就在将军路街道办事处和兴国寺之间来回开,等到了中午该回家做饭的时候,他不用柳凌说,很顺当地就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午休起来,猫儿要求继续练车,这次,柳凌答应让他找个人少点的路,感受一下速度。
猫儿一口气把车开到了将军驿。
柳侠是第一次来这里,很新奇,柳凌和猫儿陪着他进去看了一圈,出来后,柳凌让猫儿开车一直向北,猫儿好好练习了一下午半坡起步。
返回的时候,三个人在将军驿南边一片杨树林里小小浪漫了一把——铺了条席子,在上面摆了几样小菜、切成小块的葱花油饼和提前煎好的鸡蛋,泡了三碗方便面。
他们要来顿野餐。
猫儿吃得特别起劲。
猫儿喜欢吃方便面,尤其喜欢吃鸡汁味方便面,原来柳侠会成箱地往家批发,往里面切点火腿、打个荷包蛋、再加点青菜让他吃。
后来,柳侠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说方便面味道虽好,却没营养,便对他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一星期只准吃一次。
猫儿生病了后,柳侠就下了禁令,快一年了,猫儿一次也没吃过方便面,他真是给馋坏了。
猫儿呼噜呼噜吃着方便面,问柳凌:“五叔,坦克好开还是汽车好开?”
柳凌想了一下:“差不多,坦克操作比汽车简单,但开好了也不容易。”
猫儿又问:“那你将学会开车,第一回上路哩时候,吓慌不吓慌?”
柳凌笑了下说:“吓得腿发软,老远看见对面来车就开始慌。”
柳侠说:“臭猫,你咋不问我咧?”
猫儿说:“我看着你学会哩,我知你头一回从俺学校开到咱家吓成啥样,我想知是不是谁才开车都可吓慌。”
柳凌说:“全都是。”
猫儿说:“那就好了,我还以为就我自个儿这么打锅咧。”
一顿野餐吃得猫儿心满意足,五点多,三个人返家,猫儿把车直接从石榴树胡同开到王德邻家门口。
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和建筑公司领头的人说话。
柳凌让柳侠和猫儿留下看情况,自己从王德邻家穿过去,先回家做饭。
柳侠很快就和那人接上话了,两个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那人叫年正涛,王德邻的战友,他提前知道柳侠。
年正涛说:“老王这几天忙,过不来,他怕你们过节想出去玩,就让我过来看一眼,他跟说我,如果我觉得哪里不妥当,跟你,或者跟建筑公司的人说都行。”
柳侠问:“你觉得有哪里干得不得劲吗?”
年正涛说:“没有,这些人干活挺规矩的,没偷工也没减料。”
柳侠放心了,他怕王德邻交待的事,自己有疏漏,他问年正涛:“王大哥忙什么呢?家里正动着土木呢他,竟然一个星期都不着家。”
年正涛说:“今儿好几个地方的新店同时开业,原来的老店为庆祝新店开业也都要举行优惠酬宾活动,状元亭那边的工地今儿也正式破土动工,你想一下他能忙成什么?”
柳侠非常吃惊:“王大哥开什么店啊?还一开好几个。”
年正涛说:“你不知道?汽车专卖店啊!”
柳侠愕然:“王大哥是卖汽车的?”
年正涛说:“和朋友一起开的,好几个城市都有,京都原来两个店,今年又增加了两个,专卖高档车。”
柳侠回到家还在晕乎。
原来,自己周围那些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人一个个原来都这么牛逼吗?就只有他们还过着贫下中农的生活吗?
柳侠回到家,十分沮丧把王德邻的事跟柳凌学了一遍。
柳凌看着柳侠被打击得蔫巴巴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玩:“孩儿,曾大伯、毛建勇、王德邻那样哩人才有几个?柳家岭、石头沟、弯河咱就不说了,你想想将还搁咱家干活儿哩人,想想你天天早上去买菜哩仁义路菜市场那些卖菜卖肉哩人,还有咱现在这些邻居们,他们还觉得咱是有钱人咧?”
柳侠不明白:“为啥?”
猫儿说:“咱家门口天天停辆捷达呀?索明义就买了辆奥拓,索爷爷都快高兴死了,见人就夸他孙子能干,有本事。”
柳侠说:“可那捷达不是咱哩呀!”
柳凌说:“对,可别人不知道呀,人家看到咱家门口放一辆一二十万哩捷达,就觉得咱可有钱。
毛建勇现在欠一千万,可没人知道,人们看见的是他一个接一个开店,就认定他腰缠万贯,觉得他肯定过哩可美。”
柳侠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踏实。
吃过饭,柳凌对柳侠和猫儿说:“您俩去玩电脑吧孩儿,我今儿想写点东西,一会儿不去您那屋儿了。”
猫儿过去扒在柳凌肩膀上:“五叔,咱明儿还去练车吧?”
柳凌说:“中,五叔只要有时间,你啥时候想练都中孩儿。”
猫儿过去跳上柳侠的背,柳侠背起他往后院跑去,两个人要去消食。
柳凌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柳侠和猫儿的笑声,他伸手打开了台灯。
台灯小小的光圈发出橙黄色的光,明亮温暖。
柳凌向后退了一点,想让自己重新淹没在黑暗中。
可那小小的一团光,顽强地把余光散满了整个房间,柳凌有点无奈地微微一笑,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光晕中,端详了一会儿,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坦克开得非常好。
也正因为如此,他学开车的时候非常不适应:手劲儿太大,用不惯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