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强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到底还是责任占了上风,他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没什么不能放弃的,别说只是冒个险,就告诉我直接去死,只要值得,也没什么推拒的。”
“陈和平,”郑强抿了一下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你随时可以后悔。”
“不会后悔的。”
时间非常紧,郑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件防弹衣,我穿上之后感觉特压得慌,外头再加个薄棉袄,整个人臃肿了不止两圈。郑强给我拍了个照片说:“现在发不了,等你回来了,这个照片可以发朋友圈,挺好看。”
我没看到那张照片,但闭着眼睛想,应该是不好看的。
天色很快变暗了,下午的时候我和郑强商量了一下,干脆租了个车,送车的哥们仔细检查了我的驾照,约好了明天这时候见,我上了车,绕着周围开了一圈,就下了车。
我开车,郑叔坐在了我身后的位置,在陌生的城市开着导航走,不像是去执行任务,倒像是去旅游。
我难以遏制地想起了张晨,在过去的很多天里,我都是这样开着车,载着他,他就在我的身后抽着烟,间或说着话。
他那个出了车祸后来当场没了的男朋友,其实是个正经的官二代,他们之间的结合算得上是“政治联姻”。得知他们交往的时候,我和张晨已经维持了一年多的炮友关系,最先对于r_ou_欲的冲动基本平复了下来,相处时也没有多少和谐的味道。
那时候年纪轻,加上总要开车去把张晨从各种混乱的场合拎出来,我和他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变成了打架。
过了几年回过头去看当年的自己,只觉得太难看了,难看又有些可怜,毕竟把自己往泥里踩的,正是曾经的自己。
那年的情人节,我在单位加班,张晨打电话叫我出来,陪他过节。我在电话里跟他说我实在出不来,他就利落挂了电话。
加完班已经晚上十点,我搓着手从单位慢悠悠往出走,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背景十分嘈杂,张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他说:“陈和平,你来接我啊,你不来接我,我就……我就要露宿街头啦。”
冷风吹过我脑门,激得我脑仁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他:“你在哪儿呢,或者把电话给其他人,叫他跟我说?”
他就很轻声地笑,笑了一会儿,报了一个酒吧的名字,说完了就挂断了电话。我在寒风里用手机查到了那个酒吧的地址,地铁过去要很长的时间,我担心他出事,就等不及了,干脆打了个车过去。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不断刷新数字的计价器,最后车停了,数字停在了二百五,一块也不多,一块也不少。
我也真的像是个二百五,下了车,进酒吧的时候还交了300块钱的入场费,在前台问到了张晨的包厢,服务员很谨慎地核查了我的信息,又播了内线的电话确认,挂了电话亲自带我过去。
跟在他背后绕了很多圈,他站在原地,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您进去吧。”
我道了谢,也没什么可怕的,干脆拧开了门把手,推了进去。
入目的先是漂亮的脊柱和柔软的屁股,屁股上那双手特眼熟,屁股下面坐着的那双腿也特别眼熟,我走进了一步,就看见了张晨那张微醺的脸。
他说:“陈和平,你可终于来了。”
如果是几年后的我,应该会在门口抽根烟,等他们做完了穿了裤子再进去;如果是现在的我,应该会转身就走,话都不会撂下一句。
但那时候的我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直接窜了进去,拍了拍那光着的男人的肩膀:“兄弟,起来,我找你下面那人有事儿。”
那男人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人长得特别好看,跟我说:“你和以前来的那些人不太一样。”
说完了,那人就慢悠悠地抬腰,把张晨底下那二两r_ou_放了出来,倒在了沙发上,笑着看我。
张晨也笑着看我,就是不说话,我也不需要他说话,上手拎着他的上衣领子,直接往里面洗手间走。
他含糊地嘟囔了几句,我听不清也不想听,开了门直接把他的头往水池里摁,我仅剩的理智让我把水开成了温水,而不是冷水。
张晨挣扎了一会儿,就不挣了,他呛了几口水,说了一句话:“陈和平,你丫凭什么管我。”
他这句话算是正中要害了,我凭什么管他,我又不是他男朋友。
我关了水龙头的开关,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他踉跄着抬起头,站直了身体,直直地盯着我。
“陈和平,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冷笑:“今儿不是愚人节啊,你怎么跟我开玩笑?”
他后退了几步,靠着墙,水流滴滴答答地顺着头发淌:“你不和我过情人节,那我就自己出来找乐子。”
“那你继续找你的乐子吧,我走。”我转身就往出走,出门的时候直接关了机,一晚上没管陈和平。
打那天起,张晨就跟我杠上了,动不动就往酒吧跑,喝醉了就和Paul滚做一团,我一开始的时候过去拎着他的脑袋往水里按,到后来我去都懒得去了。
记不清是谁先开始的冷战,就记得张晨特嘚瑟地在朋友圈里发了个男人照片,配字是“我男朋友,漂亮吧?”。
第26章
我在他那条照片底下点了个赞,也留了个言“祝福”。
自那天开始,我和张晨完全断了联系,不必见面不必电话不必微信,连社交礼仪的点赞也毫无必要。
我安稳地过了大半年,直到收到一封陌生的来电——现场参与急救的护士用给我打了电话,她说:“请问是张晨的家属么,他发生了车祸,现在正在第一医院,请尽快赶来。”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却攥紧了手机,反问道:“联系过他家人了么?”
“还没有,我用他的手机解锁,发现的紧急联系人里只有一个,就是你。”
“我尽快赶过来,您可以再给他的母亲打一个电话。”
“我查阅了他的手机通讯录,并没有他母亲的联系方式。”
我拎起了外套,夹着手机迅速地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确认消息:“现在情况怎么样,张晨稳定下来了么?”
“重伤,但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请您尽快前来协助缴费。”
“好,我马上过去,在哪个楼层?”
“急救科大楼,具体信息您到了询问前台就好。”
“谢谢。”
我从单位直接跑了出来,打了个车赶往了第一医院,很顺利里拿到了具体的房号信息,进了电梯间,才想起来给张晨的助理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我在路上一直试图联系张晨的母亲,但或许是因为我的号码权限不够,一直无法打通。
我出了电梯门,门口的阿姨确认了我的身份证信息,给我指了指房间,我进了房间,就看见张晨的脸上罩着氧气罩,一条腿悬挂着,正在昏睡着。
我有点想摸摸他的脉搏,但又怕乱碰会影响他的病情,只得求救似的看向了护士,护士说:“最好不要碰他。”
我道了谢,出了病房开始协助缴费。等我缴清了费用上了楼的时候,那位护士接了单据,又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张晨的副驾上还有一个人,当场不治身亡,那人的家人直接把尸体领走了,她问张晨怎么办,那些人说与他们无关。
我想弄清楚这次事故的真相,也想知道张晨副驾上的人的身份,但这一切我都做不到,我只能在张晨的助理赶来前,陪张晨待一会儿。
大半年没见了,张晨和记忆中也没什么区别,或许是因为半年前的了断太过轻松自然,再见他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怅然的情绪。
倒是会想,张晨果然是个狡猾的男人,他知道我这个人狠不下心,他出了事,我不管在做什么,总会赶过来的。
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太可怕了,果然和我不是一路人。
我盯着他待了一会儿,他的助理也匆匆赶到了,还带了一拨人,非常迅速地办理完了转院手续,又把我之前刷卡的部分转回到了我的账号里。
张晨的助理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新的医院,我低头看了一眼表,说了声算了,还有事要做,就干脆转身离开了。
并非我心硬,而是张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身旁也有一群人照顾着,又要转到很远的医院里,进出都不怎么方便。我今天上班时间未经请假直接闯了出来,刚刚也连个短信都没有告知领导,最好赶回去讲清楚情况。
于公,我有工作要做,于私,我和张晨已经冷战了或者说分开了大半年,我不认为我有义务照顾他。
没过了几天,张晨的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我接通了电话,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过了很久,他轻轻地说:“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所有的抗拒与防线,被这一句话砸得细碎,变得无可奈何,只回了他一字“好”。
我去疗养院看了他第一次,也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小田,我安慰张晨节哀顺变,张晨的面上却见不到几丝伤悲,我们简单地聊了几句天,一起在医院吃了一顿小田做的饭,他困了就缩进被子里睡了,我也离开了疗养院。
之后工作繁忙,忙碌了几个礼拜,等再过去的时候,张晨就和小田滚在了一起。
张晨很多次都说过我心狠,他说陈和平你怎么能那么心狠,得我求你,你才愿意见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