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知道路么?”
“上头有指示牌,跟着我跑吧,早点上去。”
“咱不是有座位么?”
我没空解释,只顾着跑,等到了自己的车厢前,心里一凉,前头已经呜呜泱泱地挤了一堆人。
坐过火车硬座车厢的人基本都有经验,上车晚了,很难找到放东西的位置,挤一挤倒是可以,但会相对麻烦一点。除了货物之外,自己的位置也很可能保不住,挤这辆车的人非常多,后上车挤到自己的座位就是一个难题,座位上坐着个年轻人还好,如果坐着位老人或者带小孩的女人,就很难开得了口。
我们要一直坐到早晨七点,有个硬座还好熬些,如果连个座位也没有,未免也太惨了一点。
张晨不想去挤,我也只好陪着他,我们等到最后上了车,乘务员催促着:“快点上。”
等踏进了车厢,入目的全都是人,我厚着脸皮,抓着张晨的手向前挤,嘴里不停地说着:“让一让、谢谢,麻烦让一让。”
张晨倒是没说话,也没添乱,乖乖地跟在我身后,好不容易挨到了我们的位置,我的位置上坐着位女士,张晨的位置上坐着个小姑娘,年纪也不大,约莫四五岁,女士正在喂小姑娘吃东西,两人看着像是母女。
张晨摇了摇手腕,示意我说话,我转头看他:“等她们吃完的。”
等了十多分钟,两人吃完了,我举着票:“这边的两个座位是我和我朋友的,您带孩子也不容易,让您一个座位,空个座位给我朋友,成么?”
那女士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张晨,态度倒是好的:“你看你和你朋友两个大小伙子,就站几个小时呗,我女儿有个位置能睡一会儿,我抱着她她也不舒服,一会儿会闹腾的。”
张晨向前挤了一步,c-h-a了句:“这俩座位都是我们的,我兄弟那是心好愿意让一个给你,您要那么心疼您闺女,您怎么不自己站起来啊,这样您闺女还是一个座位,也能睡得着,我看您年纪也不大,站几个小时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真没想到张晨会出声,还能精准地怼了那位女士,他在我眼里一直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刚刚的一番话着实有点让人吃惊。
那位女士脸色有些难看,却依旧安稳地坐着,也不搭话,只是从包里取出了小毯子,要给自己的女儿盖上。
我无计可施,总不能跟她吵架,张晨也很无语地握了握我的手,嘴上依旧不饶人:“您闺女这么可爱,您怎么这么不明事理。”
“等你以后有孩子就会懂了。”旁边终于有人开了口,却是声援那对母女的。
张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怕他发作,就只好揽着他的肩膀往出走,却止不住他又说了一句:“我没孩子,年纪也小,但哪里有占了别人的位置还理所当然的道理,我们让了她们一个位置,她们还想占两个位置,那孩子身高没到一米二,免票没有独立位置。这事儿我没办法理解。”
道理都是这个道理,但和不讲理的人是讲不清的,我废了很大的力气半推半抱让张晨出了这车厢,他依旧很生气的模样,整个人脸色都沉得厉害。
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他却看着我:“你怎么办,身体也不好,站一宿能行么?”
“我哪里身体不好了,”我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张晨从哪里做出的判断,“不就是没坚持跟你去练什么武术么?”
“体育素质测试差点没过的人,那叫身体好么?”张晨靠着厕所旁边的空地,懒洋洋地问我。
我竟无力反驳,略一思考才反应过来:“等于你刚刚一直在给我争位置?晨儿,刚我是想把她位置拿回来给你的。”
“要是就剩一个位置了,当然你坐着,给我干嘛,我站着玩儿手机,不耽误的。”
张晨这话回得特快,说得我特别窝心,就捶了捶他肩膀:“咱们去餐车碰碰运气。”
我们开始向餐车的方向去挤,半路上还给他讲解了一下花几十块钱买东西免费坐餐车位置的远离,张晨冷不防地问我:“陈和平你怎么懂这么多的。”
我一边向前开道一边说:“跟他们一起暑假出去玩儿的时候,也坐这种车啊。”
“敢情你还偷着跑出去挺多次,一次也没叫我?”
“王胖子不叫过你一次么,你嫌弃太勤俭节约了,没报名,后来我们就不叫你了。”
“我那是不知道有你。”
“要知道有我呢?”
我们终于走到了餐车,我舒了一口气,才发现张晨好久没吭声了,我正想回头,却听他说:“有你的话,甭说这绿皮车,就是个驴车,我也跟你走。”
“你也就这么说。”我哂笑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张晨出去基本靠飞机,或者买高级软卧,我估计这硬座,他都是头一次坐。
张晨又不吭声了,我们进餐车里看了一圈,发现餐车里也都是满当当的人。
“要不甭找了,已经过半个多钟头,还有几个小时了,就这么站着吧。”张晨这么说着,精神却不太好了,他本来就脸白,现在眼底已经有些发青了。
我想了想,对他说:“咱们再去试试运气。”
我握着张晨的手就一直没放下来过,我们又艰难地找到了中间车厢的乘务长,非常幸运地得知刚刚空出一张卧铺,还是下铺。
我拿了车票送给了乘务长,眼见着乘务长拿个小机器,吞进了硬座票,吐出了硬卧票。
我右手握着小小的车票,左手握着张晨,心里十分快活,小声地哼起了歌,张晨在我后面冷嗤了一声:“出息。”
“有出息你甭跟我睡去?”
一击即中。
卧铺上的床褥还没收拾好,我上手铺平了,小声问张晨:“睡里睡外?”
“这么点地方,估计就够一个人睡的。”
“我的大少爷,你现在只能选择里外了。”
“我在外头吧。”
“可别,到时候车一晃悠你在掉进去,里面吧。”
卧铺车厢很暗,其实我看不太清张晨的表情,但那一瞬间,外头闪进了一束光,恰好照亮了他的脸。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惨白的脸也有点红,咧着嘴傻乎乎地笑,只一瞬,就重新隐没进了黑暗。
他说:“好。”
张晨的身材有点单薄,侧着睡,下意识地往隔断板上挤,我的手绕过他的腰,将被子一点点塞在他身体和隔断板之间:“凉了跟我说。”
“啰嗦,你还睡不睡了?”
我躺在他身后,靠得太近了,下意识地向往外挪一挪,又听见他说:“再挪就掉下去了。”
我忍不住想笑,还是贴紧了他,闭上了眼睛:“睡吧。”
这一觉睡得安稳,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觉手里抱着什么东西,我猛地睁开眼睛,才发觉我像抱着玩偶熊一样紧紧地抱着张晨,他像是还在睡。
我偷偷地收回了手,张晨却一下子开了口:“你昨儿勒得我真紧。”
“对不起,你是不是没睡好?”
“没事儿,睡着了。”
我收了被子,和张晨一起坐在床上,送早餐的来了,张晨也不怎么想吃,就都没要。火车终于到了目的地,我们下了车。
第38章
我的回忆停留在了下火车时的相视一笑,不得不重返现实。
眼前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周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我想再喊几声,嘴唇又干得厉害,索x_ing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呆在这里多久了呢?几个小时?一天?两天?
仿佛在黑暗中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难以忍耐,久到忍不住负面的情绪上涌。
我想到了爷爷的死,想到了母亲的背影,又想到了张晨。
他叼着烟,Cao着人,对我说:“陈和平,你是难受的吧?”
头痛欲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细微的声响,门擦过地面,有人走了进来,眼前的黑晕染了一块红——有人开了灯。
我听到了极为失真的电子音,他说:“放弃调查张美珍,我放你走。”
这里应该是一件极为空旷的房间,他这句话出了回声,叠加起来更显诡异。
我用舌头艰难地舔了舔嘴唇:“陈美珍是谁?”
“王中泽的夫人。”
我用混沌的大脑想了想,反应过来,是张晨他妈妈,张晨随了她的姓,姓张。
按影视作品中的一贯发展,我该义正言辞地拒绝的,但此刻我只想活命,干脆回答说:“可以,只要你放我走。”
“可我不信你。”那人笑了一下,轻佻地回我。
“你怎么才会相信我?”我开始有些暴躁了。
“你又不是什么特工,想来没做过什么抵抗训练。”
“所以呢?”
“听说过ga-ng、交么?”
我以为我听错了,反s_h_è x_ing地问了一句:“什么?”
“ga-ng、交。”
我心底一沉,其实也不怎么害怕,在生命的面前受点折腾,就当被狗咬了,只是没想到这年头劫匪还有同x_ing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