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死死地攥着手中单薄的纸,我如果再用力一些,这张纸怕是要撕成两半的。
我叹了一口气,郑重问了一遍:“到底结不结?我问最后一次。”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他问我:“你爱我么?”
“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的。”这是我这辈子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我对他没有半点情谊,我早就转身离开了。
“那我们不能结婚,我这个人是个人渣,以后会拖累你的。”
他很自然地这么说,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人渣这个评价,像真切地为我考虑似的。
“我知道你是个人渣,也知道你会拖累我的,张晨,我再了解你不过了,”我放开了握着那张纸的手,双手捧起了他的脸,让额头贴着额头,我们之间近到能数彼此的眉毛,“我,陈和平,今天就想娶你,你答应么?”
张晨闭上了眼睛,眼皮和嘴唇都颤抖得厉害,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才轻轻地说:“我想嫁给你。”
我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了丁点的甜来,很快地,莫名的狂喜席卷了我的心脏,冲刷掉仅剩的理智与克制。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我久违地感受到了幸福的味道,我的耳畔有无数人劝说着我,叫我脑子清醒一下,再仔细地想一想。
但我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整个世界都被张晨这两个字刷屏包围,我知道明天早上会有冰冷的现实浇灌在我的头顶,我还会为了我所坚持的,与张晨争吵甚至分别。
但在现在,在这里,我无法抑制我的冲动与渴望。
我想和张晨结婚,不惜任何代价。
接下来的一切像按下了快进键,我颤抖着手填好表格,搭在张晨已经填好的,我们靠在一起拍了照片,小李用电脑进了系统做了登记,别墅里的打印机吐出了两张硬纸,小李加了封皮和公章,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交到了我的手上,还是张晨记得交了公证费,递了喜糖。
我浑浑噩噩送走了小李,转过头,就看见张晨依靠在沙发上,手里拨弄着结婚证在笑。
这一幕场景,也成为很久之后,我在黑暗中的梦魇。
第51章
周日我没有休息,张晨说要选喜糖,我就和他一起挑选,他叫助理拿来了几沓册子来,每一种都价格不菲,我皱了皱眉头,他轻笑说:“我的糖果厂,给你打折,让你买得起。”
“你决定就好。”我看得有点眼晕,就干脆合了册子,顺手搁在了一边。
决定结婚我没什么不高兴的,也没什么高兴的,结婚证给了张晨,我没有什么踏实的感觉。硬要说,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说是一家人了,但其实没什么感情的波动。
我的脑仁有点疼,张晨翻了几页纸,也凑过来坐在了我的膝盖上,用冰凉的手替我揉太阳x_u_e,我睁开眼睛,看着他平静的脸、担忧的眼神,竟分辨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他认为昨晚的决定很好,还是已经隐隐觉得后悔了?
我昨夜叫他收起结婚证,就回房间休息了,我们昨夜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做任何交谈,我睡得很沉,他睡得安稳么?
我想对他好一些,却又吝啬对他更好一些,仿佛那样就彻底输了似的。我也在害怕,害怕我一直惯着他,害怕我一直答应他,在未来的某一日,就下不了狠心,做不了决定。
我的坚持和盔甲,不是来源于自身,而是来源自环境,在他的身上总是会变得难以抵抗。我甚至在想,张晨的这次求婚不过是软化的一个手段,我们的关系愈发亲密,交缠越来越深,我便会一点点被蚕食得干干净净。
但我又唾弃这样的想法,分明是我亲自下的决定,分明是我先签下的婚书,分明是我,舍不得他难过。
我上楼检查了系统里提交的各项工作要点,找了个探寻的地方,联系了下属更换了衣服,准备周日加个班。张晨没有拦我,只是问我:“你去哪儿?”
“去加个班,”我扣上了西服的纽扣,脚蹬进了鞋里,“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我们才刚刚结婚?”张晨在我背后说了这句话。
“我以为,我和你都需要点私人时间。”我清点了一下公文包里的文件,拎起了它。
“需要什么时间?”
“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
他没有再说话,我也迈出了房间,沿着过分干净的甬道走向院子的大门。许久之前,我也在茫茫大雪中,走进相似的别墅里,张晨开了门,门后还有人——小田羞涩地低下头,张晨转过头对他说:“来,叫人。”
司机下车为我开了门,我进了后车座,任由他关上了门,我看了一眼别墅,又转过了头,缓慢地合上了眼。
一下午,我亲自去了鹿市下属的三个村子,随行的人送去了米面粮油,我伸手摸了摸土炕,又去瞧了瞧相连的墙的颜色,土炕是热的,墙的颜色有些发黑——是被烟火常时间熏的。看到这抹黑色我放心了些,这证明土炕经常使用,并非在得知消息前,刚刚点燃。市内的媒体也跟着报道,村民们都穿得很厚实,非常暖和,媒体部门的小姑娘们穿得不多,冻得手都通红,我看了一眼,翻出钱包拿钱叫人买了些不用的手套过来,分发了下去,想了想,又叮嘱了一遍:“这种事就不要写在采访稿里了。”
小姑娘们一下子就笑了。
晚上的时候,直接在村子里吃饭,随行的人交了伙食费,就去做饭,我呆在屋子里也比较闷,索x_ing也过去帮忙,炖了一锅r_ou_出来,老吴跟着我一起下来的,他带头开夸,直接把我弄了个红脸。
吃过了饭,晚上八点,我们一行人才往市区里走,等到了城里,已经十一点了,司机问我去哪里,是去我名下的那房子,还是去那别墅里,我想了想,还是说:“去别墅吧。”
别墅灯火通明,甬道两边的灯都亮着,我下了车,保安过来撑起了伞,不过走了两三步,别墅的门就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人,他穿着厚实的家居服,脚下却蹬着靴子,他也撑着伞,一步接着一步,向我走来。
他是张晨,也只能是张晨。
灯光下雪花飞舞飘散,他踏着s-hi漉漉的路,从容不迫,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我几乎想落荒而逃,避让开因他而起的漩涡,但双腿根扎在此处,几乎不能动弹。
只能看着他走到了我面前,扔掉了手中的伞,一下子钻到了我的怀里,他的头熟稔地枕在了我的肩膀上,环住了我的腰,他说:“哥,你回来得太晚了。”
我搂住了他,艰难地向前挪动,伞倾到了他那一边,风吹着雪花调皮地贴在我的脸上,冰凉的。
我们走进了温暖的别墅里,我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压在沙发上接吻,家居服的扣子轻易挣开,露出白嫩的软r_ou_,我掐着他的腰,在他的身上肆意妄为,在他的每一声喘息中,探寻他真实的心意,但他是最佳的演员、最聪明的伪装者,他将所有的想法深藏在欲--望里,让我无法碰触。
我在这若有若无的挑`逗和对未来的惶惶不安中,愈发急躁和愤怒,他亲吻着我的喉结,紧紧地夹着我,像是在安抚,更像是一种弥补。
我们弄脏了沙发和地毯。
又是新的周一,醒来的时候,张晨竟然不在身边,我起床推开了门,沿着长长的楼梯向下走,我看到了他,他正在给喜糖的盒子打蝴蝶结,他的手很巧妙,一推一拉再绕上几圈,成品就很漂亮。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仰起头,恰好抓住了我,他笑着说:“陈和平,你醒来,也下来帮帮忙,多弄几个。”
我走到了楼梯下,走进了才发现已经有两大袋的喜糖了,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够了,你太累了。”
“不累,越系越开心,我们结婚了。”
他这兴奋来得未免也太慢了些,许是这两天他想通了什么,也许是这两天,他又在筹谋些什么。
但这都不妨碍他的喜悦同样让我感到愉悦,我们交换了一个专属于早晨的甜腻腻的吻。
我拎着两大袋喜糖上了车,先分了司机一份,又补了一句:“不办喜宴,份子钱免了。”
司机知道我什么脾气,他点点头答应了。
上班的一路,我都在分发喜糖,一边发一边婉拒了分子钱,剩下了十几分,正好在开早会的时候,分给班子里的人们,大家都面色如常,不过问多余的事,我开始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一眨眼,就到了新年。
在开完了年底的最后一个会后,司机直接将我送到了机场,我和张晨决定回到我们的故乡,过一个安稳的年。
这个主意是他提的,他还说已经把爷爷的房子收拾出来了,离别故土很久,我也很想念爷爷,也同意了。
我们的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手指紧紧相扣,分明是归乡之路,竟有了几分蜜月的甜来。
我睡了一小觉,醒来的时候,发觉张晨在亲吻我的手指,我一下子想起来,我们之间还差了什么了——差了一对婚戒。
我们曾有一对戒指来着,张晨的被他随意丢进了葡萄酒里,我的封存在了爷爷的房子里。
或许我们需要一对新的,我这么想着,张晨却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戒指盒,他抬头看我,笑着说:“你醒了。”
“嗯,这是新的戒指?”
“不是,还是旧的。”
他掀开了戒指盒的盖子,里面果然躺着两枚过分熟悉的戒指,他攥着我的手,捧着戒指单膝下跪。
“嫁给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