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说完,面前那扇门还真打开了。
酒红头发的女人快步走了出来,拿起地上的包裹看了看,抬起脑袋,冲着向泓车子的方向嫣然一笑,又转身回了屋里。
向泓看清楚了女人的脸,吃了一惊:“怎么是……”
浦亦扬一脸困惑:“谁?”
向泓皱眉道:“没什么。”他边说边发动了车,调了个头,路过街边另一栋房子的时候往窗外看了一眼,对浦亦扬说,“下回再来,带你多见个人。”
两人一路开回了浦亦扬家里,向泓停好车,先下去,再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后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替浦亦扬解安全带。
“我又不是动不了,”浦亦扬哭笑不得,看了看自己手指,“也就是有那么点抖。”
他好歹是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十二天,创下了史上脑机接入时间记录,意识离体那么久,多少会对这具身体有些陌生。
“闭嘴。”向泓揽紧了浦亦扬的腰,扶着他下车,“再啰嗦你信不信我抱你上去。”
浦亦扬瞅了瞅这人来人往,想象了下那画面,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老楼没有电梯,向泓扶着他一点一点地爬着楼,让他忍不住觉得,这条回家的路从未这般漫长过。
“对不起。”爬到一半,浦亦扬突然说。
“你脑子没坏吧?”向泓瞪他,“我堂堂总裁扶你上楼,你应该说谢谢才差不多。”
“我不是说这个。”浦亦扬苦笑了下,他只是看着这楼梯,想到一个月前的那一天,身边这人是怎么冲出家门的,“我……向泓,你说的没错,我这人有时候是挺混蛋的。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一心只想一个人走,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后来也是,你叫我别去,我听到了,可我还是去了,害你等我那么久。比起你,我才是那个更霸道也更不讲道理的人。”
向泓顿住了脚步。
沉默了一会,他说:“你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假的吧?”
浦亦扬:“呃……”
“你也不必骗我。你的演技那么烂,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你当我真看不出?”向泓扯了扯嘴角,“我爸当年欠了你们家那么一笔债,你就算真的因此恨上我,不理我,甚至要报复我,这都正常得很。只是那又怎样呢?别说你不是真心想要我走,即便你是真的赶我,你以为我还走得掉么?”
听到那最后一句叹息一般的低语,浦亦扬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以为我还走得掉么?
所以那人才会在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之后,还会马上回头过来找他,才会明知道游戏里有危险,还要一头扎进来陪着他,才会在他迟迟不醒时,在荒芜一人的游戏里徒手建起了一个家。
谢兰三号星上的那座小屋,和虚无之海里的数学楼是一样的。
“那就别走了,”他吸了一口气,“我家小是小了点,床也只有一张,只要向总不嫌弃,我就……”
“就怎样?”向泓的声音一下变了,明显含着一股灼热之意。
浦亦扬一愣,还真给人打横抱了起来。
好在四下无人,小向总的臂力也不是盖的,没多久就抱着他爬完了剩下的楼梯,一进门就把他往沙发上扔。
浦亦扬想坐起来,又给压了下去。
论体格和体力,他本来就和身经百战的小向总不好比,更何况躺了一个月后,剩下为数不多的肌r_ou_也很遗憾地离他远去,眼下向泓只要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他钉在沙发上。
“我……”他愣愣地看着上方之人,嘴里有些发干。
“不爱我是假的,想赶我走是假的,”向泓慢慢逼近他,好看的脸上写满志在必得,“那你告诉我,对我没那个感觉,是假的么?”
鉴于某人另一只手的走向,浦亦扬瞬间理解了“那个感觉”是指什么。
他一个月前到底使了个什么昏招?
“唔……”好在这会也用不着他动脑子和舌头,身体过于热烈的反应足以证明“真还是假”。
“这还差不多。”小向总十分满意地勾勾嘴角,“看来不是可乐的问题。”
浦亦扬:“……”
那他可以把冰箱里的可乐要回来了吗?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还真没那个心思去想什么可乐的生死存亡了。
四肢健全的浦亦扬还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可这脑子和手脚还不大同步的浦亦扬,在行动能力极强的小向总面前,也就是一只在沸水里滚过的白斩j-i,没多久就要变得光溜溜的一根毛都不剩下。
就在向泓收拾完毕,准备下口的时候,一边的电脑突然亮了。
向泓:“……”
从小向总的脸色来看,浦亦扬深切怀疑这电脑会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喂喂?听得到吗?姓路的,我们都上线了,你和你家那菜鸟呢?”那头的老猫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无意中救兄弟于水火,以及同时更深地得罪了最害怕的那位煞星的。
“哎等等,马上。”浦亦扬趁机一骨碌爬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拢好了衣襟,腆着一张老脸挤出一个微笑,瞥瞥向泓,“差点忘了,这不约好了要和大家一块等新游戏开服,那个,呃,你也一块去?”
小向总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多姿,衣衫不整地瞪了浦亦扬几秒,最终丢下了凉气逼人的一个哼,起身回房去了。
浦亦扬劫后余生,大松了口气,赶紧拿起连机设备,飞快地接入了游戏。
这款游戏名叫“大缙王朝”,与DELTA不同,是一款架空古代背景的玄幻游戏。今天是开服第一天,刚好浦亦扬出院,医生也允许他适度脑机接入,于是他就提前和猫哥还有其他几个约好了,一块在游戏里碰碰面。
浦亦扬照样选了张路人脸,依旧用了“路过的”这个名字,登上游戏一看,自己正站在一座镇子外面,对面一个茶铺,里面正坐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壮汉,也不知在跟一看就是NPC的店小二聊些什么。
“哟,老路啊,快来快来,”那汉子一眼就认出了路过的那张毫无特色的路人脸,“你知道吗,我发现在这开茶馆挺赚,你说要不然我明儿个就在对面开一个?”
路过的走过去,给了老猫一个无可奈何地耸肩:“才第一天,你就要跟NPC抢生意?”
老猫一压头顶蓑Cao编成的帽子,把一张更像他本人的憨厚国字脸硬生生笑出了几分j-ian商味道:“看你说的,那不就是玩游戏的精髓么。对了对了,翁哥和塔姐说他俩马上就来……哎呦,说曹cao曹cao到,人来了。”
两匹马从镇外的小道上一路疾驰而来,一个穿着紧身红裙的女人翻身下马,将手中染血的长刀往地上一c-h-a。
“阿塔?”见着这曾经的海盗头子,路过的还挺激动。
“刚开服,怪都级别太低,真不够杀的,”一脸冷酷的红衣女子冲路过的抱怨着,一边抬起袖子,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刀锋上的黑血。
“呃,那个,翁呢?”路过的瞅着那一滴滴掉地上的血,真怕这就是翁了。
“累……太累了……”阿塔那匹马上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有个白白净净书生打扮的青年歪歪斜斜地竖起了半边身子,跟张薄纸似的从马上滑下来,“为什么……我不能多长十条腿……”
“嗖”一声,刚c-h-a在地上的长刀一下到了青年眼前。
刚还站得跟个软体动物似的男人腾地站直了,顺着刀尖转了一圈,凑到红衣女人身边,眉开眼笑道:“不过阿塔去哪我去哪,就算要叫我辛苦些做做人也没关系。”
路过的挠了挠眉毛,心说,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不要脸。
“唉,其实翁哥儿说得对,”老猫惆怅地望了望天,“这游戏是不错,可哪有DELTA那么有意思哟。真是可惜FREE了,眼看这钱都要给别人赚去。”
“哪可惜了?”一个清冷的声音c-h-a了进来。
路过的一回头,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再看几千遍都像第一遍一样,傻了眼。
站在那边的人墨发银衫,好一副仙气飘飘的出尘样貌,那张脸与泰尔人和现实里的那位都不大一样,可又好像带着几分相似,那相似刚刚好,能叫老猫也一眼认出来。
“煞煞煞星菜菜菜……”他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来。
“菜什么鸟?”那人冷冷地扫了眼,“刚开服的游戏,谁不是菜鸟?”
路过的颠颠地挪过去,扯扯那人广袖:“那个,你选昭明使?这职业是个法师……”
那人一翻眼皮:“法师又怎样?”
路过的定睛一瞧,好家伙。
属x_ing已经点好,一溜的全是近战系。再看名字,很好,一刀收魂。
他偏过脑袋,花了好大力气才没当着兄弟们的面笑出声。
“这游戏是FREE投资的。”一刀同志很认真地对着路过的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会玩?”
路过的赔笑道:“好好好,我的大总裁,你就当舍命陪……小人,陪我走一遭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