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当铺 作者:阙楠【完结】(12)

2019-07-03  作者|标签:阙楠 情有独钟 现代架空 前世今生

  少年看夏秋身子回正,连忙关上窗户,立刻向缆车的相对角落爬过去,借此来平衡车身。

  夏秋还没从刚刚面临死亡的震惊中回过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有些面露困扰的看向男孩:

  现在,她是真的没有底气说我们会没事的。

  夏秋瞟了眼后面的一辆缆车,上面似乎坐着一家子人,其中一个女孩背对着夏秋低头哭着,她这一哭,扰乱了缆车内的气氛,周围人纷纷开始低头,不知脸上是些什么表情。

  或许是恐惧吧,夏秋想着,看了看对面的少年。

  此时的少年脸上出奇的没有什么紧张害怕的负面情绪。

  甚至于,陆然完完全全处于一种极度冷静平和的状态,冷静到像一个活了一两百岁的老人,看惯生死别离,欣然坦荡的接受着未知的一切事物。

  夏秋看着,心情居然也跟着平静下来:

  会死吗?或许会死吧。

  少年沉静的待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盯着夏秋,笃定开口:“姐姐,我们不会死的。”

  夏秋听后一愣,想要点头安慰他。可最后还是咬咬嘴唇,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这一辈子,遇到过两次危急事故,和死神擦肩而过两次:一次是抢劫犯,一次是缆车。

  抢劫犯的那次,陆然救了她,而这次,又该谁救谁?

  陆然漂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我们会死?我们为什么会死?”

  少年情绪突然有了波动,“爸爸妈妈什么都没做错,大火就把他们吃了,我和姐姐也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也有东西想吃了我们?”

  陆然越说越激动,越想越不甘心,“我们凭什么会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才等到了姐姐,好不容易才让姐姐给了我一份便当,现在我们怎么能死!”

  他这话说的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可夏秋却听着难受:

  她确实对男孩表达过善意,可那时的夏秋却并非只带着善意来的。

  ……

  夏秋初见陆然时,陆然还是个乞丐,一个破破烂烂、众人避之的脏小孩。

  夏秋一开始也躲着他,毕竟在她们的小区里面,对乞丐表达友好并不能显现出你的善良、优秀、素质高,相反,旁人会觉得你是一个奇怪的异类。

  她不想被人当做异类。

  那天,夏秋难得的早起上学。

  当她从厨房拿起妈妈做的便当时,第一次听到了母亲和保姆的谈话。

  她们既谈及了保姆独自做的便当,也谈及了这名存实亡的婚姻,更描述了夏秋以后的抚养归属问题。

  夏母说到后面两个问题时,情绪明显起了大的波动,声音愈发大起来,其中一句直直透过墙壁,传到偌大的客厅里。

  夏秋听到她一贯温和善良的母亲用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说:“夏秋那个累赘,我带着她干嘛?”

  夏秋在客厅里听得一惊,久久没缓过神,于是没有及时制止便听到了下一句:

  “开始可能不适应,时间长了就会忘了,没什么。”

  ……

  女孩背着书包,直直站在原地,愣愣的拿着便当,不禁开始自嘲:

  原来,她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

  原来,时间久了,她会忘了我;

  原来,我什么都算不上……

  那天,夏秋拿着便当没有吃一口。

  即便她已经饿得不行,即便她已经难过的不得了,可就是碰都不想碰那盒子一下:

  这种虚假肮脏的东西,也只配给狗吃。

  夏秋心里想。

  所以,在放学时,夏秋瞥了眼四周,将盒子随意的扔给了路上的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拿着包的严严实实、十分精致的饭盒,不禁怔了怔,许久之后才打开盖子:

  饭盒里是用米饭做的爱心,爱心上用火腿点缀着几个笑脸,旁边摆放了不少牛r_ou_、j-i蛋、蔬菜。

  蔬菜下面整整齐齐的写着两个字:开心!

  这是小乞丐难得的认识的两个字。

  于是,他吃了一口笑脸,老老实实的按照上面的指示,对着女孩冷酷的背影扬起了唇角。

  脏小孩扯着嘴角,露出大白牙,笑的十分夸张。

  他的眼睛闪闪的,样子好像真的很开心。

第10章 第十章

  夏秋坐在缆车的地板上,眼睛微微泛红,静静看着陆然。

  少年对她笑了一下,像几年前月光下刚得到饭盒的小乞丐一样,“姐姐,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不会死的,嗯?”

  这声“嗯”里带了十足的撒娇,又带了浅浅的脆弱,夏秋听着,不觉有些心酸。

  “姐姐,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不会死的……”少年没得到回应,继续不依不饶。

  夏秋看着少年盈着泪水的眼,水亮亮的很漂亮,带着对这个世界无尽的善意和希望,不知怎的想起自己曾经养的那条大白。

  大白是只金毛,从夏秋出生开始就一直陪着她。

  从日出到日落,从春秋到冬夏,一直伴着夏秋玩耍。

  记得夏秋上学时,大白球也不玩、r_ou_也不吃,每日呆呆的蹲在小区门口等她。

  无论刮风下雨,那狗狗的身子一直站在那小小的路灯下。

  夏秋每每隔着马路看到,总觉得心头一暖,连着笑呵呵的搂住跑过来的大白。

  她以为,大白会一直陪着她,会永远陪着她……

  夏秋现在还记得,当大白躺在医院的冰床上,双眼浑浊,奄奄一息时,她也是这样苦恹恹的看着医生:

  “医生……大白不会死的……大白不会死的……”

  医生摇摇头,眼里没有叹息,没有同情,淡漠冰冷的像是一尊雕像,简简单单的给大白下了死亡通缉:

  “小姑娘,你哭也没有用,它寿命到了,该死了。”

  该死了……

  夏秋听了这话,哭咽着瞪他。

  她当然知道这些,可她只是想要医生的一句安慰的话。

  这话或许是说给自己听,或许是说给眨巴眼睛看着她的金毛听,甚至是说给即将带走金毛x_ing命的死神听。

  最后,医生一句也没说。

  ……

  缆车外渐渐下起了雨。

  夏秋想到这,眼里的泪倏忽间落下来。

  她向着陆然又靠近几分,根本不在意已经有些倾斜的缆车。

  陆然看着她,红着眼向她凑近。

  “没事……我们会好的……大家都会好的……你也会好的……”她轻轻抱着陆然说。

  怀里的少年微微点头。

  夏秋透过少年的肩膀,看着山远处一点点暗下的天边,夕阳的红光照s_h_è 着整座山,印染着绵绵雨丝,悄悄落在少年轻扬的发梢上。

  她摸摸陆然的头,在他耳边缓缓叹息,心下却很安宁。

  陆然微微扬头看着她,终于笑着“嗯”了一声。

  这一声带了无限的安稳和信任,悄无声息的落入夏秋心间。

  她看着陆然明媚的眉眼,落在他发上的指尖颤了几下。

  如果死了,如果我们一起死了,那也不错。

  夏秋心底深深藏着叹息:只要面前是他,只要最后是他,那也够了。

  她的手指颤了颤,缓慢的、又慎重的划至陆然眉梢:可若她终有一天离开了他,那接下来的无穷时光,她又该怎么过?

  难道,他不能永远陪着自己吗?

  难道,他不能一辈子不离开吗?

  念及此处,她的心突然紧了紧。

  “陆然……”

  夏秋摸摸少年的眼睛,感受他的睫毛在自己指腹间微颤,又叹息一声。

  她缓缓地、再缓缓地靠近他,轻轻扬起头,颤抖着嘴唇,慢慢覆上少年的眉心。

  一刹那,整个世界都静了。

  夏秋吻着他的眉心,泪水终是不自滑落:

  陆然啊,我喜欢你……

  ……

  下一刻,缆车再度动起来。

  陆然身子一震,急急抬起头,挣脱夏秋的怀抱:“姐姐,姐姐!缆车动了!”

  少年喊着,兴奋的指着山下:“下面的缆车也动了,全都修好了!”

  整个线路的缆车全都缓慢且平稳的运行起来,一切都像是场意外,像是没有发生过的序曲。

  就连那雨丝也转瞬即逝,很快消散了。

  “姐姐,你怎么了?”

  陆然看她依然坐在地板上,急忙走到夏秋面前,想把她拉起来。

  可夏秋仍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涣散,直直望着身后的那辆缆车。

  那里,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紧紧抱着她的继女,眼睛犀利而讽刺的盯着夏秋。

  女人的嘴唇微动,似是发出几个音节,因距离太远,又隔着两个缆车,寻常人根本听不到。

  可偏偏夏秋一字一字的看懂了,又一字一字的将其刻在心底。

  养育夏秋足足十七年的母亲,紧紧抱着其他人的孩子,不屑的扯着嘴角对其亲生女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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