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潜在的家庭危机就此转化成了一场亲子教育,言在齐斐和齐昱谈话时特意将齐羿——齐斐给小雄虫定下的名字——带走,好让伴侣和幼崽能单独说话,只是虫长官这些天里的“带蛋时长”到底不如心上情虫,他眼看着小雄蛋坐在哥哥曾使用过的“蛋蛋专座”里,貌似已被雄父教导的十分乖巧,便放心的转身去给齐斐整理明日出行要穿的衣服。
结果也就是转个身把衣服从衣柜里抱出来的功夫,言忽然听见主卧的磁控门轻轻一响,他警觉回头,就发现“蛋蛋专座”里的虫蛋已不翼而飞,而主卧的房门则开着一道刚好容蛋通过的缝。
言:“……”
“羿蛋”胆大包天,在雌父的眼皮下玩了一出“大变活蛋”,因为它太爱在家里到处蹦跶,房间外的走廊上都铺了厚厚的长毛绒地毯,言追着虫蛋跳跃在地毯上的响动出了主卧,看见分量不轻的“小雄蛋”在地毯上压出了一排蛋坑,他顺着这排蛋坑看过去,发现小雄虫是直奔向了书房。
亲子谈话已然结束,眼下时间尚早,齐斐干脆接过了原本该属于言的阅读任务,他把齐昱转移到了自己腿上,带着小雌虫在书房内读书。
终于可以放松晃起腿的齐昱正沉浸在难得的“雄父故事时间”里,书房的门便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
那敲击声短促又响亮,仿佛是有谁捏着一个大拳头“砰”的砸了下门。
书房的房门其实并未上锁,只是它开启的滑动速度赶不上这位“不速之客”的砸门速度,在无辜挨了一下后,磁控门才按部就班地朝一侧滑开。
顶着齐斐和齐昱的目光,一枚白白胖胖的虫蛋滚了进来。
“羿蛋”一直滚到齐斐的椅子旁边,在雄父腿旁原地蹦跶了两下,随后蛋体的腾空高度猛然蹿高,精准跳跃到了齐斐腿上。
由于齐斐的腿上正坐着齐昱,“羿蛋”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座位”有些挤,它挨着齐昱意义不明的蹭了两下,然后蛋体横向一倒——又上了哥哥的腿。
它把自己成功转移到了齐昱的腿上。
本能的伸出双臂抱住靠过来的弟弟,齐昱学着雄父雌父日常的样子,在蛋表轻轻拍了拍,弟弟似是很满意这样的拍抚,他感到自己的手掌覆盖处传来了一下回应般的微动。
等言赶到书房门口时,看见的正好就是大雄虫抱着小雌虫,小雌虫又抱着小雄蛋的情景,他从书房内的闲适气氛中直觉出齐斐和齐昱的谈话应是已结束,为小雄蛋没有打搅到齐斐心下一松。
“雌父!”看见了言身影的齐昱高兴转头看向大雌虫,他腾出一只抱着蛋的小爪子冲雌父招手,期望雌父也能加入他们的“家庭抱抱”。
言走到两虫一蛋近旁,抬手点了下幼崽的额头:“雌父倒是想要加入,但我们得为你的雄父的大腿着想。”
“唔……”齐昱抱着蛋朝齐斐回头,“雄父,您抱不动我们全部吗?”
“谁说的?”难得被质疑一回肢体力量,齐斐轻轻一挑眉,他先将小雌虫和虫蛋一并转移到了齐昱之前坐的那张椅子上,随即冲自家伴侣拍了拍腿,言短促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然后再由言将齐昱和虫蛋一并抱到自己腿上。
一只成年雌虫加一只雌虫幼崽,再加上一枚总叫虫怀疑营养超标的雄蛋,齐斐结结实实承住了他们累加起来的重量,言只坐了一会就想要下去,怕时间长了齐斐会受不了,但侧坐在心上情虫腿上的他才微微一动,就感到一只手绕过了自己膝弯,另一只手托住了自己背后。
“抱稳小昱和小羿。”齐斐低声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言只发出半个制止的“等”,他以及他怀里的小家伙们便同时腾空,周遭景物在他们眼中迅速变矮。
齐斐不只把自己的“小家庭”所有成员都坐着抱到了腿上,还抱着他们站了起来,并稳步朝主卧前进。
言手里抱着齐昱,齐昱双臂里圈着虫蛋,目前还是枚光溜虫蛋的齐羿压根就没有手——他们谁也没法腾出手去扶住正抱着自己的虫,只好抱紧自己怀里的对象,然后把自身的重量和安全都托付在后方支撑着自己的温暖臂膀上。
齐斐再次实力证明了自己肢体力量不容小觑,他一路抱着套娃似的三虫回了房间,像位勤勤恳恳的虫力车夫,把一大两小都送上了他们各自的床。
“怎么了?”
确认回到主卧后又玩了一阵的齐昱终于睡熟,“羿蛋”也安稳躺进了自己的小窝后,齐斐感到言站到了自己身后,他正要转身面朝向自己的伴侣,就听见言轻声道:“等等,先别动。”
齐斐依言停下转身动作,接着便感觉雌虫和自己靠的更近了一些,由于两虫距离过近,呼吸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大雌虫在他背后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双膝蓦地一弯——
齐斐在感到有双手臂伸过来时仅愣了一秒,他默不作声放松了身体,想看看言到底准备如何……然后他就被雌虫给抱了起来。
以心上情虫方才抱自己和幼崽的方式,言给齐斐来了一回“礼尚往来”。
已经睡过去的小雌虫齐昱自是没看见这雌父抱起雄父的一幕,还没有睡去,仅是窝在垫子里装文静的“羿蛋”倒是听见了动静。
齐羿在蛋壳内悄悄竖起小耳朵,听着雄父和雌父闹腾了好一会,外面还传来一声清脆的“啪”,雄父压低了声音对雌父说:“你这会不担心我的腿了?”
雌父大约是笑了,为了不吵到睡着的幼崽,那笑声放的很轻,后来雌父约莫是笑得有点过头,笑着笑着,听起来还有点喘。
……等等,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听得见却看不见,对于外界一切还知之甚少的齐羿陷入了困惑中,他复又耐心听了片刻,发现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外面的情况好像越来越奇怪,只好作罢。
带着满肚子困惑睡去的小雄虫决心等自己正式破壳后再找机会问问这个问题,只是等他真正破壳时,他早把这桩小事忘在了脑后。
齐老干部的战术应是真的起了效,虫蛋时期还颇有“熊崽”风范的齐羿在正式成为一只小雄虫后,意外的一点也不熊,他甚至比同龄的小雄虫们更懂事,知道体贴兄弟和雌父。
齐昱顺利度过第一阶段进化,齐羿也能不靠双亲牵就独立走路时,齐斐带着两只小虫崽和言回了一趟奥家本家。
他去给那些如果不是y-in差阳错,理应会伴随他成长的已故长辈们扫墓。
奥家跑过一轮后,接着还有左家一轮。
奥齐和左卅事先已去过一回,齐斐这次单独带家虫去,用的是直系孙辈的名义。
左家之行也结束后,四虫一起坐回飞行器,言先仔细替两只幼崽把安全带扣好,他刚一坐正,旁边驾驶位上便伸过一双手,又替他将安全带扣正。
趁着后排两只小虫崽没注意,言一把截住齐斐的手,在雄虫手指上无声亲了一下,齐斐在他“强制扣虫”的爪子上轻轻一拍,才把手收了回去,启动飞行器。
眼看着飞行器的前进轨迹不太对,他们已离家越来越远,言后知后觉地问齐斐:“我们现在不回家么?”
“还不。”齐斐答,“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言闻声一愣:“还有哪……”
他的后半截话音消失在喉咙里,因为雄虫调出了预设好的导航目的地。
飞行器停在了市郊一个公共停机坪内,与繁华的城区内相比,这里的景色堪称荒芜。
齐斐和言一虫牵了一只小家伙,他们慢慢绕过一排生长茁壮的大树,沿着一条步行栈道前行,最终到达了一处公墓。
当双亲在某一座小小的衣冠冢前站定时,齐昱和齐羿松开牵着成虫的手,他们各自抱了两束小花,在雄父雌父一同把墓碑清扫干净后,他们郑重的将花束摆在了墓前。
墓碑上内嵌有墓主生前旧照,那是一只与言眉眼十分相似的雌虫,面对镜头时有些拘谨,很严肃的没有笑。
“……雌父其实还有张合照,和朋友们一起照的,那上面的他笑得很自然,当时应该是真的很开心。”言忽然说,“不过等我在箱子里找到那张相片时,这边已经什么都定好了,合照也不好抠单虫出来,所以……”
说着说着,他的话音又顿住。
言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面对着雌父和伴侣,他情不自禁的就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齐斐温暖的手静静伸过来,牵住了他的,言迅速反握住那只手,他们在墓前十指相扣。
黑发雄虫没有说话,他一直静静看着嵌在墓碑上的相片,仿佛是在心底和对方完成了一场无声交流。
两只小虫崽放完花后便乖乖站在双亲身旁,尽管他们年纪还小,但此地独有的气氛已经无形间感染了他们。
再活泼的幼崽,一旦来到这些独具氛围的地方,大约也会不由自主沉静下来。
良久,齐斐轻轻捏了下言的手:“走吧,我们再去看看那几位叔叔。”
“……”言一怔,尔后才反应过来,两只幼崽的小背包里居然全是捆扎好的新鲜花束。
因为来到了这里,他出飞行器时有些魂不守舍,根本就没发觉齐斐往孩子们的背包里放了什么。
那两小背包的花束被逐一摆放到它们当去的所有墓前,齐斐见过了所有曾照顾过言的长辈,这一日,直至天边泛起红霞,夕阳把最后的光晕慷慨镀在了平凡英雄们的碑上,这一场迟来的相见与祭拜才算画上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