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还没开口,陈妙妙抢着说:“我们是外地来旅游的,对这儿的特产不熟悉,你有什么推荐的?”
烧烤摊老板笑了,他把菜单摊在桌子上,认真介绍起来:“东极岛有句话:这岛上除了人,其它都是野生的。说的就是这岛上的海鲜极其鲜美,淡菜、螺类和牡蛎都挺好的。不过如果你们想体验下特色美食,我推荐你们到旁边的大排档尝尝海鲜面、虎头鱼豆腐汤和卤制佛手……”
“卤制佛手是什么?”
“其实也是一种海鲜,长得像一支手,所以本地人称之为佛手,平时把它当做下酒菜……”
说到东极岛的本土特色,烧烤摊老板就打开了话匣子,陈妙妙又是个活络的x_ing格,一来二往就聊了起来。
“对了,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是B市来的。”
“B市?”
“是啊是啊,”陈妙妙蹩脚地学了几句B市常见的方言,“你应该知道B市吧?就在东极岛对面。”
烧烤摊老板笑笑,垂下了眼帘:“一线大城市谁不知道?来东极岛放松心情的吧?我们这儿地方小,清净。”
一直默不作声听两人聊天的林沁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也是B市的吧?”
烧烤摊老板微微掀开眼帘,转动瞳孔看着她。林沁呼吸莫名一窒,有种被当做猎物盯上的错觉。她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说:“妙妙是从A市到B市上大学的,她听不出来。我是B市本地人,本地人讲普通话,尾音都会微微上翘,而且有几个音读起来不如普通话标准。”
她一边慢慢地说,一边盯着烧烤摊老板的反应,可惜对方丝毫没有被戳穿的震惊,只是对她笑笑:“你还挺心细。”
陈妙妙本来跟老板聊得正嗨,冷不丁被林沁c-h-a了一脚。她有些不满林沁一句话就吸引了摊主的全部注意力,无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劲爆的话题,情急之下忍不住把刚才林沁告诉她的发现说了出来:“哎,你的你手臂以前是不是受过伤啊?”
林沁大惊之下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谁知她已经像倒豆子一般把疑问都问了出来:“我看你搬东西好像不太方便?”
陈妙妙问得坦荡,一旁的林沁却羞愧地无地自容。她知道陈妙妙只是好奇,可在别人听来,打听隐私又挑开伤疤,她简直不敢抬头去看烧烤摊老板的脸色。
她正抓耳挠腮着急呢,偏偏陈妙妙还无知无觉地补上一句:“怎么受的伤啊?”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烧烤摊老板一言不发,那双生得极好的眼睛似乎凝住了。他静静地站在桌旁,挡住了大半的午后阳光,y-in影投s_h_è 在桌面上,慢慢扩大,压得林沁喘不过气来。
陈妙妙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气氛忽然如此尴尬。一时间没人说话,林沁满头冷汗出来打圆场:“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在意啊,妙妙就是这样……那个……比较直接……”
烧烤摊老板还是没动,陈妙妙终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连忙道歉:“哎呀,我就随口那么一问,你可别生气啊!”
第三章 赫狂海(上)
两个小姑娘拼了命地道歉,却还在好奇地探头探脑。陆瑄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年轻的时候打架受了点小伤。”
“哦……”那个看上去单纯点儿的小姑娘很快认同了这个答案,嘀咕了一句,“你现在也挺年轻的。”
另一个沉稳点的小姑娘没说话,眼睛里写满了不信:打架受的伤,得多严重才会留下后遗症?
多严重……其实也没有多严重。左臂断了根尺骨,又断了根手筋而已。
骨头后来倒是长好了,可是手筋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上了,只能把断的两头连起来打了个结。手指还算活动自如,就是总也使不上力了。
那个人时常捧着这条胳膊长吁短叹,他倒没怎么在意。说起来,如果不是这点伤,他还没办法见到那个人。
——凡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时他刚被安排入帮,拜了狂海堂,跟着一个叫幺j-i的小领班。陆瑄自认低调至极,从未做过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引得幺j-i特别挺欣赏他,没来由得坚信他早晚一定发达。
幺j-i据说是帮主的远房亲戚,千里迢迢来投奔帮主,没什么真本事,整日惹是生非。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临近另一个帮派,幺j-i调戏了人家的一个小太妹,结果对方冲冠一怒为红颜,双方就这么干了起来。
陆瑄围观了事情的全过程,对这种幼稚的打架理由毫无兴趣。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作为幺j-i的小弟,免不了被拖入了战场。
打架,陆瑄是练过的,但那是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讲究的是动作要领。现实中的情况,从来都不是那个样子。一群半大的黄毛少年,拎着木奉球棍和大砍刀,一声令下只管往前冲,血r_ou_横飞杀红了眼。陆瑄一个新人,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且挡且退缩到角落,冷眼看着这场无聊的争斗。
幺j-i毕竟还是年轻,冲劲过了渐渐不支,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陆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刮得脸生疼。陆瑄下意识地抬起左臂一挡——只听得“嘎啦”一声,疼痛如惊涛骇浪,拍得他两眼一黑,直接跪了下去。
再睁开眼睛,陆瑄已经加入了战局。他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带血的砍刀,单臂照样以一当百。无奈对方人越来越多,陆瑄突围几次都没有成功,跟幺j-i一起被围在中心,徒然做困兽之斗。
陆瑄一边抵挡对方的进攻一边飞快地计算突破口,猝不及防被身旁的幺j-i一把抓住袖子。平时胡作非为的少年此刻终于也流露出些许的真诚,眼睛红彤彤地说:“兄弟对不起你,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你送给老大让你飞黄腾达,没想到……”
陆瑄眼角抽了抽,一脚踢飞扑来的一人,抽空怒吼道:“少废话!老子还不想死!”
这是陆瑄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不久前刚刚仰天大笑出门去,梦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马上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了么?
精疲力竭,颤抖的五指几乎握不住砍刀。放弃吧,陆瑄心想,今天难逃一死了。
突然对方人群中传出一阵哀嚎,这声音太过于惨烈,混战中的双方都忍不住停了手转头去看。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像一只削铁如泥的短剑,轻轻松松划开血r_ou_,一路向他们而来。为首的一个男人单手抓着披在身后的西装外套,右手拎着一把泛着银光的日本武士刀,如地狱罗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陆瑄勉强抬眼看了一眼,这人他是认得的,狂海堂的扛把子,堂主赫狂海。
幺j-i歪着嗓子叫了一声,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儿,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是……海堂主!海哥!我们有救啦!”
赫狂海的出现像一碗水里被扔了一颗泡腾片,人群翻滚着沸腾着,对方有几个人呼啦一声把凶器扔在地上,转身就跑。
陆瑄抓住机会,把刚才给他添彩的几个人狠狠地干翻在地。
这几个人,与其说是加入战局,不如说是清理战场,没过多久,对方的人逃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陆瑄终于松了一口气,强撑的精神顷刻间溃散。满地的血红混着哀嚎声、呻吟声,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勒得他几近窒息。
赫狂海跟个斗胜了的老虎一般,兀自绕场巡视了一圈儿,才晃晃悠悠地回来,漫不经心地问幺j-i:“你的人怎么样?没事儿吧都?”
危险过去,幺j-i一屁股坐在地上,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哆嗦着手指指着陆瑄说,“别的您就别管了,这个需要去下医院……”
赫狂海走过来看了一眼陆瑄的手臂,啧了一声:“断了,真麻烦。”
鼻腔里充斥着甜腥的气味,陆瑄低头强忍住一阵一阵的眩晕,心里不耐烦地回应:是啊是啊,一个刚进堂口的小弟,断了根手臂,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劳烦大人物费心了,您赶紧走吧。
一件西装当头罩下,男人霸道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古龙水,冲淡了几近作呕的污秽。陆瑄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被人蛮横地抱起,不由分说地塞进车里。
赫狂海虽然动作粗暴,却小心地避开了他的左臂,炙热的胸膛温暖了他失血过多开始发冷的身体,陆瑄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晕晕乎乎地竟然忘记了挣扎。
第四章 赫狂海(下)
当天陆瑄就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左臂打进去两根钢钉,又裹了一层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前。等他醒来只有幺j-i一个人坐在窗边,愁眉苦脸地削着一个苹果。
他的削皮技术实在是太差,好端端一个苹果,去了皮就只剩下个可怜的核儿了。
陆瑄看不得他浪费粮食:“苹果得罪你了?”
幺j-i一愣,把苹果核随手一丢,欢呼着扑了上来:“你醒啦?”
陆瑄连忙举起受伤的胳膊,免得被他再压断一次:“你怎么在这儿?”
幺j-i扑了一半儿才想起他是伤患,悻悻然坐了回去:“海哥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还说你康复以前我都不能回帮。”
陆瑄想起来了,赫狂海带他到B市最好的医院,给他垫付了全部的医药费,还点名让幺j-i好好照顾他。
“他……人呢?”
“不知道啊,海哥很忙的。你要不要吃个苹果?我给你削?”幺j-i又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