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士把擦干净的眼睛又架回鼻梁上,人往后头的落地窗靠了靠,又问:“你怎么把他安稳住的?没给他吃安定吧?”
简天希摇了摇头,吐掉烟雾,回答:“没有,我在菲律宾找过医生给他做过检查,医生说安定里的一种成份会和他体内的东西融合,让他产生幻觉。所以我没用。”
“嗯,幸好你没用。”赵博士说道,然后眼神扫到简天希挽着袖子的手臂,上面红红的一排牙印,一目了然。“所以你刚才怎么安抚的?用强的?武力镇压?”
简天希的眼睛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两手互相又放了袖口下来,lū 平了袖子上的褶皱,并不忌讳,“的确有点强来,这小子刚才发作了,我就一直抱着他,他一口咬了下来,我没放手。他咬着咬着累了,就睡了。”
听上去轻描淡写的,实际上那一口力道不轻,那印子已经通红通红,明天指不定就发紫了。而且看着牙印是一排,所以到底是一口还是几口或者是十几口也就只有简天希自己知道。但是不得不说,简天希这样做虽然方法最原始,但对于阮晋文这类病人来说确实是效果最好的。
“小阮的病情比我们想象的都重,你以后这样的印子或许会更多。”赵博士好心提醒了一句。
简天希听他这么说,急了,丢了烟头,问:“你说他的病情怎么?你在戒毒所得到什么信息?”
赵博士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一下严肃起来,对着简天希回话,“戒毒所的医生给他做过全面的检查,包括核磁共振,检查下来,说他体内有种类似于甲卡西|酮的不明化学元素过量,使得他的中枢神经有所破坏。不过医生说比较欣慰的是现在其实还没到不能救的地步,就是小阮治疗的这个周期会很长,因为要先研究出他体内的那种不明物质。”
“Hilson,你如果要帮小阮,这可能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按着俄罗斯这边医生的说法,至少要两三年。”
“你的意思是,他还要这样时不时发作,痛苦的经历两到三年?”简天希简直不敢相信,别说两三年,刚才上午就他亲眼所见阮晋文那痛苦的样,他觉得自己就两三天都不能忍受继续让他这么折磨下去。
赵博士见简天希紧张无比的神色,在肚子里先打了遍腹稿后才说:“比这个更糟糕,他除了会发作,发作的频率也会加大。另外会严重缺乏安全感,身体各项机能包括生理功能都会退化,更严重的是,他还很有可能危及到脑脊髓。这样的话要么就是精神分裂,要么就是智商减退,也就是我们俗话说的变成小傻子。”
赵博士说完以后,简天希默了,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没人知道他自己此时心里的滋味,连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的任何心情与感受,五雷轰顶有,心疼怜惜有,自责忏悔也有,更多的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好起来的决心。于是,在过了将近十分钟后,他用颤抖的嗓音再一次问赵博士,“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治疗中枢神经问题的医生吗?要最好的,最权威的。”
赵博士心里其实知道他最终会问自己,所以早在前一天就帮他打听好了,对他说:“我知道,如果说药理研究的,那是在美国。但是如果是中枢神经修复的话,当今世界最权威的名医,在日本。”
“你帮我联系吧,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愿意请他。”
阮晋文那天可能真的累了,一直睡到晚上八点才醒来。醒来后,定定地躺在床上发呆。
简天希正好送走了送签证过来的领馆朋友,拿着护照走到卧室里准备放进随身的包包里时见到躺床上睁着眼的阮晋文。
简天希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先是用自己的手掌去测了测他的体温,手掌才覆上去就听阮晋文说:“我没发烧了,我现在有点饿,有什么吃的吗?”
这样一想,阮晋文这一天多的时间还真是没怎么进过食呢。简天希看看房间里的壁钟,这个时候如果去酒店外的餐厅显然不怎么适合了。于是他征询阮晋文的意见,问他想吃什么。
阮晋文仍躺在床上没起来,只露个头在被子外面,听简天希说完,回问:“你明天真的带我离开俄罗斯吗?”
简天希点点头,手里的那本阮晋文的护照在彼此面前晃了晃,向他保证,“我签证帮你做了,明天我们就走,下午的飞机,去达尔文。”
阮晋文想起了达尔文是简天希护照上写的自己常住的城市,于是抿了抿唇,思考了片刻,问:“那戒毒所这里怎么办?他们乐意放我走人?”
阮晋文进入这一家戒毒所全由阮女士托人办理了手续,当时费用是一并缴清的,还留了许多备用金。和戒毒所约定的也是要把病给治疗完。因为治疗的过程中生理上的痛苦太难捱,阮晋文其实也是想尽快离开这里,这才让医生对自己的治疗加大了药剂。没想到药剂一加大副作用也跟着放大,自己发作时反而比原先更生不如死了。这才会在见到简天希后第一时间答应跟他走,算是心里上对他再一次有了依赖。
这会儿他清醒了,想到自己万一突然离开了,戒毒所一定会联系他母亲阮香玲女士。所以问简天希这事怎么办?
没想到简天希对他只是温柔的笑笑,然后用手去抚他的头发,说:“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戒毒所这里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你母亲的人再来问,他们还是会说你继续乖乖的待着。如果有你的电话,我也让他们转线到我手机上,这样,你放心跟我走了吧。”
阮晋文这下乖巧点头,其实这地方他一刻不想待下去,没朋友没亲人不说,平时简直和坐牢无异了。
简天希看他这个时候挺正常的,立即接着问,“你还没说你要吃什么?”
阮晋文这时候才来了精神头,想到自己要离开就有些莫名的激动,以前的痞样总算又回来些,用没什么中气的嗓音对着简天希说:“既然要离开了,就吃好一些,他大爷的,我来俄罗斯半个多月了,还没吃过一顿好的。那个……要不就给我来点鱼子酱吧。配点面包,再给我一碗r_ou_汤,我真是饿死了。”
上好的鱼子酱不是每家酒店都有,也幸好简天希对住一直很挑剔,他这一次住的是圣彼得堡最好最贵的酒店。晚上光阮晋文这一顿鱼子酱,又多花了他两千多美金,可他这钱花得乐意,也花得舒心。这一顿,怎么都能算得上是这半个月来他最心安的一顿晚餐了。
两个人吃完晚餐,简天希给阮晋文放了一缸热水让他好好洗个澡。自己则在外面的房间整理两个人第二天要离开时带着走的行李。所幸行李不多,没多久功夫就分别放进了两个大行李箱里。再跑去浴室看,阮晋文这小子还在浴缸里泡着。
他干脆拿了大浴巾,把人从浴缸里捞了上来,嘴里开始叨叨:“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会时不时发烧,浴缸水凉得快,可别一会儿感冒了。”
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就是关心人的话,阮晋文心里暖暖的,可嘴里没说一个字,被他捞起后,自己拿了浴巾擦干了身体就去外头了。
一会儿简天希也洗了澡出来,走到大床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阮晋文说,“拿个枕头给我吧,我去外面沙发上睡。”
阮晋文往床的另一边挪一挪,看看简天希明显没休息好,憔悴不堪的脸,掀了被子,“作什么作呢,赶紧上来躺一起吧,保不准一会儿我又发作难受了,你得继续抱着我,别让我开窗一头跳下去。”
简天希见他都会说笑了,心里比之前愉悦了不少,有一瞬竟然觉得赵博士说的那些都是瞎扯淡,唬自己的。于是也没矫情,一骨碌钻进了被窝,两个人躺了有点距离,简天希才把壁灯关了,就一小会的功夫,自己怀里就钻了个人进来。这个人窝在他怀里没动,他也不敢怎么动。一直到过了许久,他仍保持着之前环着人的姿势,再在夜色里看这个人,早就气息平稳地睡了过去。
简天希心里又生感慨,感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神灵,让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小子。谢天谢地,也祈祷他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言的各位天使,但是,你们确定你们不是复制黏贴吗?为什么都是两个字心痛?能不多留言也粗长一点?
明天一天的事特多,休息一天,我们周二再见了。爱你们么么哒。
第51章 有情
.第五十章 .
从圣彼得堡到达尔文没有直飞的航班,最短飞行时间,最舒适的就属新加坡航空了。不过新加坡航空也要转机,在新加坡的樟宜国际机场休息两个半小时,然后才飞到达尔文。这样折腾一下,也要花费将近十九个小时的时间了。
简天希怕阮晋文病情发作影响了其他乘客,和航空公司约定:除了包了那一次航班的头等舱所有座位以外,连原先已经卖出去的座位的赔偿也有他一并支付。这一笔费用着实不小,但是,为阮晋文着想,再贵那些钱也得花,而且还是必须花。
离开圣彼得堡之前赵博士来送行,来的时候还拿了一袋子的药剂,他告诉简天希:“hilson,这些药是大概一个月的剂量,日本的小山博士我会找人牵线联系,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这个日本人会开出天价来回绝你。我听说这个日本人挺能来事的,会故意刁难人。总之,这一趟,如果真的要请日本人去达尔文给小阮治病,就要做好被日本人虐的心理准备。”
赵博士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从小受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的熏陶,即使在俄罗斯,也很有爱国情cao,对日本人打心里有些轻蔑和不屑,尤其大家都是搞科研的,又都在同样的医药、医疗领域,所以更容易产生敌视的情绪。
不过简天希听他说完却一脸无所谓,对着他说:“不怕他来事,就怕他根本不理会我们。现在是要救晋文的命,这一位又是公认的权威,你切记一定要把人说服,我和晋文在达尔文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