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痴痴地望着这个人,朝他走去,伸出手去,却怎样跑也无法接近。江淮急的几乎快跑起来,可他跑的越快,那人离他也越远,直到席谨河的身影消逝在一片白光中,床头的闹铃正好响起,LED灯停在8:00。
江淮伸手揉头发,觉得大脑发涨地有些难受,像是往里面塞了一大团棉花,现在都灌了水,沉甸甸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掀开窗帘,外面恰好是个大晴天。江淮就这样站在窗台发呆,直到被阳光刺激地两眼发涩,才转过身来,去洗漱换衣服。
衣橱里有一只20寸的深灰色小行李箱,是他来时拿着的,甚至都没有塞满,单只手拎着都觉得轻飘飘的。
这两年来,他总是会盯着这箱子看,拿出来又放回去,犹豫不决。只是每每这时,江淮总能记起不知从哪里看过的一段话——
举个例子,他曾经看见他的猫垂直跳起,然后摔下来,身体变得僵硬。他清楚地记得把死猫放进一个鞋盒,然后埋在院子里的杏树下。然而,同样清晰的是,第二天早上那只猫出现在自己的碗边,抬头望着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染也曾对他说,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无论我们选择什么,都会被时间改变。
江淮缓缓伸出手,将这只箱子从衣橱中拿出来,拉开了拉链,横摊开来在床边的地毯上,像是仪式般庄严。
一出并不算苦情戏的剧目,唱者无能,听者无意,早该喊停了。他只是拗不过自己,拗不过回头那瞬间的怦然心动。
毕竟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是真的以为自己和席谨河会有未来,会有再这样无数个的回眸相见。
第 30 章
30.
直到下了楼,江淮闻到了香味才感觉到饥饿。
有的时候,情绪真的能改变许多事。像是他几天前的食欲,现在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偌大的临湖别墅,时常只有他和两个席家的家政阿姨在。两位阿姨都中年人了,对两个男的谈恋爱这种事情表面上平静,内心却也有芥蒂。江淮一开始总没那么敏感,还想着跨过代沟和人家拉拉家常,后来发现人家压根儿不敢与他说话,再想到邵涓对他的态度都那般,最后也就作罢。
但凡事总有例外。
江淮年纪小,两个阿姨常住在外,又是有儿子的人,渐渐的还就和江淮熟络了,时不时趁着席谨河不在聊上两句,叮嘱他天气变了要多穿些衣服。
江淮走进餐厅,在桌前坐了下来,笑着问了句今天吃什么。
阿姨端着菜进餐厅,才表情夸张地打探他,问他有没有事,“哇昨天晚上那动作可大嘞……小淮阿姨跟你说啊,不要跟席社长吵架嘞,他那种大老板你是斗不过的呀!”
江淮愣了愣,笑了:“阿姨我知道啦……对了,今天怎么没有红烧r_ou_?谢阿姨呢?”
“谢阿姨她儿子结婚呀,回老家去了。”
“……这样啊。”江淮有些恍惚,只觉得可惜。
饭做好了,他让阿姨一同上桌。起初她还拼命摆手说不行的不行的,后来江淮可劲儿恐吓她,“阿姨,我今天可就走了,以后您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跟我一起吃饭了!您舍得吗?”
“啥?”
那阿姨果真目瞪口呆:“小淮你要去哪儿呀?”
“您跟我一起吃饭我就告诉你。”
“哎哎哎好!”
阿姨执了碗筷,面色有些忧虑,她试探地问着:“小淮,你还回来吗?”
江淮夹着菜,往嘴里扒拉一口饭,囫囵吞下,应道:“嗯……可能不回来了。”
“啊……”那阿姨像是一下被抽走了气力,她放下筷子,抬眼看江淮,一脸【唉我就知道哇你不能跟席社长吵架哇】的表情,嘴里念念叨叨:“自己出去外面啊要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的知道吧?这个城市啊,天气变化快,你要记得给自己加衣服……”
江淮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半,他举起手中的碗,又挡在自己面前,。
印象中他这辈子,从没听过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朋友与同事会问你的工作,跟你谈论摄影,邵涓与他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像他在世上活着,就活该是为了别人,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过的开心快乐,身体也是不是健康。
他收拾东西走,没有告诉席谨河,也不要车接,只在门口给了一直发愁看着他的阿姨一个拥抱。
来时带的东西,一只不过20寸的箱子,便能悉数带走,只是多了一台相机。
席谨河给他的东西都屈指可数,江淮却只想要一张自己和他的照片,哪怕是两个人在玻璃窗上的几片薄影。
他有时也会想,这张照片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一点意义?诸多往事?他以后是否会再想看?
这个合约到了头,他就真的能放下席谨河吗?
江淮上了出租车,决定先回市中心的公寓暂住。他在车上给席谨河发短信,先斩后奏地告诉他自己搬走了,但手机寂静了一整天,席谨河没有回应他,像是按照惯例似的把他遗忘。
——其实,席谨河早便看见了。
长风社开会,他坐在首席的位置,但手机屏亮起来的时候只是轻轻扫了一眼,而后便愣在了原地。
“……社长?”
他停顿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以致于弘历不得不唤了他一声。
席谨河把视线收回到面前的文件上,忽然便失了兴趣。他极其粗暴地将手中的笔摔在桌上,拿着手机转身推开玻璃门出去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只好看向了助理弘历。他沉吟片刻,道会议改时,便让大家都散了。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席谨河向来不是那种爱把情绪带进公司的人,公然在会议上发火,最后还一走了之,这是破天荒头一回。
弘历跟出门去,见席谨河出了办公室,在天台上点起一支烟。
“社长?”
席谨河朝正打算走过去的弘历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待一支烟抽完,他才缓缓开口,“让苏律师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 31 章
31.
苏律师拿着资料来的时候,席谨河才刚刚联系上秦冬。
“你还是小孩子吗?能一觉睡到大中午?”席谨河听着他困的迷迷糊糊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江淮。
江淮的生物钟,连席谨河都时常感到惊讶。毕竟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拘泥于时间表的人,也总是显出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他的身后站着G市邵家,却从来都像孑然一身。
江淮是怎样的一个人,席谨河至今依旧无法回答。如若没有多年前的相逢,他们本来会是平日擦肩而过的点头之交。
席谨河举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听见敲门声才反应过来。他让人进来,又对着秦冬轻声道让他快些来社里,有事情要和他说。
半哄半骗的语气,三人都听见了。秦冬没那么容易上当,在电话那头显示出极其不乐意的哼哼声,最后也还是答应了。
苏律师拿着文件站在门口处,离席谨河离得老远,推眼镜,“社长,刚才的电话内容是否要我向老爷保密?”
席谨河:“就算我说要保密,你就不会跟他说?”
苏律师:“我是必须向老爷禀告关系秦少爷的消息的。”
席谨河:“那你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苏律师又推了推眼镜,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您要的资料我都拿来了。”
席谨河闭着眼在座位上揉太阳x_u_e,只嗯了一声,又问:“合约呢?”
“都在里面。”苏律师颇为不解地问他:“对方当年签约的时候,违约规则卡的死死的,一条都不肯让还要加违约费,怎么现在反而要主动解约?”
席谨河皱起眉,没有回答。他用手敲敲桌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意思却不言而喻:不该你问的,就统统给我闭嘴。
苏律师是席谈身边的一张御用王牌,平日走的风格和凌染倒是挺像,但他比凌染更知道收敛,也会观风向,知道开会发火十有八九因为这事,立刻就把话题移到了秦冬身上。
“股权转让书已经处理好了,您不知会秦少爷一声吗?”
“等他来了再告诉他。”席谨河顿了顿,“他的动作总是慢,你可能要等一会儿。”
“那需要先派人知会违约方的赔偿金额吗?”苏律师这个问题问的很快,甚至都没等席谨河从秦冬的事情抽身出来。
知会这些事的方法有许多,粗暴的温柔的,不过讨钱的对象不太一样罢了。这位摄影师的大名他是听过的,苏律师却总想知道这个人究竟站在什么样的地位。
席谨河果不其然又陷入沉默,他说还没到这个地步,不必。他的手中转着那只手机,似乎还在犹豫不决。
两件事情交叠,苏律师不知他究竟在为谁而费心,要这般思索,最后还未得出结论。
江淮拖着行李箱刚开了公寓的门,后脚就被凌染喊走。
“做什么?我这感情破裂了要处理事情呢!”
“哥你真以为我二百五啊?您找借口找的也太烂了!”凌染那头气喘吁吁的,声音焦急而慌乱:“快来快来!地址我发给你了!打车来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