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日斐少祈的言语,一句句刺进他的真心、撕毁他的爱,他看他的轻蔑眼神像是瞧见了个肮脏物,恨不得立即甩开,玷污了他的手。
“求求你别说了……”李焱无助地哀求蓝惠芟别再说下去,他决定将此回忆永远锁在心底,深深地埋藏,他忍住泪,没有哭,仍是挂著一贯的笑颜。
“小焱,你不是个懦弱的孩子,但你为何不肯面对事实,不听我把话说清楚?”
蓝惠芟不舍地注视他面如白纸的容颜,为何他总是压抑自己的情绪,放开一切,过著如同以往的生活,不是很快乐吗!?
轻叹一声,李焱微微苦笑,说的容易、实行难,他也想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
但……可能吗?
那终究是天方夜谭,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不可能的事。
过往,就像一层一层的咒语,紧紧将他包裹起来,防不了、破不了,他只能静静地在苦闷中窒息。
其实他一点都不坚强,真正的他是脆弱的可以,甚至只需个眼神,就能让他今生今世痛不欲生。
心冶了、死了,就在斐少祈的一句话下被重重击碎,他补不回来、永远都弥补不了。
这样的他,称得上是坚强吗?
“什么都不必说了,事实就是如此。”现实历历呈现在前,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多说也无意,何必白白浪费了精力呢!
无奈地摇头,蓝惠芟知道此刻无论她再怎么解释、说明,李焱是一个子儿都听不进的。
打真是吃了秤陀铁了心,无法可施的她,只好另外试试别的。
“那……你还爱他吗?”不与他辩驳,她反问道。
不语,李焱轻轻阖上双眼。
爱,他还存有那种感情吗!?从他再次睁开双眼,心就没了那个东西,以往的他已死了,死在那场车祸里,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无心的人。
思索了下,不一会儿,像是下个重大的决定,他平淡地言道:“不爱,我已经决定不爱他了。”
不想被背叛、不想再痛苦,那刻骨铭心的伤痛,他不想再尝到,但至少让他自私地保留最后仅存的回忆,记取痛苦的教训。
这辈子,他不再想爱人了。
“那……你恨他吗?”蓝惠芟再次试问。
“恨?我有资格吗?!”李焱自嘲地冶笑。打从—开始他就没那权利,不是吗?!
爱、恨都罢了,现实只能逼著他退,退到退无可退为止,时间是最好的消痛剂,就让一切随波逐流。
“小焱,你还是在逃避自己的心。语调轻柔,蓝惠芟说出她观察的结果。
李焱不解,抬起眸,望进她柔情似水的眼神。
“没有爱,哪来的恨:爱的越深,恨也就越深,你何必自欺欺人呢?!爱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错失了,是会后悔一辈子的,为何不给少祈一个爱你的机会?”
泪止了,留下的晶莹仍在脸上,蓝惠芟颇有感触地说道。
那不为人知的悲伤全毫不保留地显露出来,李焱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芟姐,心下不忍,但他也无能为力。
一声一句,她真情的倾述,拨动了李焱的心弦,垂下头,他不知如何对应,只有抿抿微微乾裂的双唇,茫茫然,眼眸飘向彼方。
了然于心,她带笑的看著李焱,对于他那颗易破碎纤细的心是需慢慢来,急不得的。
不管如何,至少她稍稍撬开了他严密的心防、平摊了缠绕的刺荆。
蓝惠芟稍微调整了坐姿,将椅子更向前拉近,对他露出浅浅的一笑。
“现在,你可以静静地听我说吗?”她柔声言道。
事实,还是得将之一切开诚布公。
李焱有些犹豫,但还是微微颔首。
他知道蓝惠芟接下来说出的,将会带给他极大的震撼,虽是害怕,也不得不接受。
不想躲了,逃得再远,存在的事实还是依旧存在。
将心神拉回,他平缓地对上她清澈的黑眸,等待著这藏了十年的秘密。
微风吹送,漆黑的幕帘挂上点点的繁星,彼此争艳、互相闪耀著。
月儿娇羞地躲进稀疏的云丛里,不时透出半面的脸蛋,如是古诗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的倾国佳人。
李焱静静地在黑暗中的病床上坐著,只有一盏小夜灯维持房里的明亮。
淡淡清风吹佛李焱有些过长的秀发,伸出手,他微微挪开覆于睑上的发丝,即便是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映上微光的黄晕也显得情韵迷人。
原谅……他能原谅他吗?这些日子以来,他时时刻刻一直想著这个问题。
思索著蓝惠芟离去前对他说的几番话,使他的脑中现是一遍混乱。
他知道是自己误会斐少祈了,那一天斐少祈之所以会对他冶冽绝情,全是为了保护他,可他却刻意隐瞒他的身世,若没有当时的事件发生,他可能至今都还被他瞒在鼓里,永远只是个身份不明的人。
虽是如此,但对斐少祈当时的话还是不能释怀,因他已彻底的心碎,难以补回。
忆起长久以来的梦魇,他现在终于了解自己为何会一直重覆梦见那场悲剧,而梦中的年轻夫妇,就是他已不复存在的爸妈。
十年了,好漫长的岁月。
轻叹声气,掩上眼睫,他回想著当初遇见斐少祈的情景……
那年,他才八岁,模糊的记忆里只依稀记得突如其来的重击使他疼得昏了过去,睁开眼,人已在充满药水味的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