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打量我,似乎不明白:“可为什么啊?你也喜欢LOTUS?可你不是……”
他看着我的耳朵,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没聋的时候我就喜欢LOTUS了。”这话说得还故意带了点儿优越感,就差把“我,铁粉”三个字写脑门上给他看了。
他才露出有点抱歉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
我也有点纳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把贝斯是真货?”
他乐呵呵地在手机上写:——他以前来我们学校给音乐系做讲演时带的就是这把贝斯,我那时坐礼堂第一排,认得的啊,这把贝斯反正我没看他在别的场合用过,要是有人仿造,也不会仿造这把。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啊?
“哦,”我只好编了个理由,“我耳朵没聋的时候参加一个贝斯比赛,他送我的。”
“哇,那你……”他看着我摇摇头,嘴型说着,“太可惜了。”
后来就自个儿玩手机了,玩了一会儿在手机上问我,你喝咖啡吗,我去买,你帮我看着点儿行李。
我谢了他,这人就笑着跑远了,买回两杯热可可递给我,又边喝热可可边看手机,也不知道刷到了什么,忽然很兴奋地靠过来把手机亮给我看,我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但是看清了他手机上的图片。
那是微博上某个娱乐八卦号的爆料,上面是两张拍得比较远的照片,微博里赫然写着:塞林格顾桑妮纽约同行,这是真要复合了吗?
这才不到两小时工夫,塞林格顾桑妮的名字已经携手登上了热搜榜。
成墙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表情非常丰富,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露出“哥们,你怎么看的”表情看着我。
我喝了口热可可,说:“当然是祝福他们了。”
成墙又低头瞅着手机,他可能心中也有很多想法,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塞林格的那些恋情和绯闻,可是不去看那些沸沸扬扬的评论,只看照片上并肩而行,彼此微笑的两人,他好像也认同了我,点了点头,说了五个字。
“对,是该祝福。”
所以祝你幸福啊,林赛哥,这里有两个人对你的祝福,真心的。
——
候机时机场的电视屏幕上在放几天前CBC跨年晚会,这一次有了字幕。LOTUS压轴表演结束后,主持人让天团成员对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说一句祝福语。
想哥说祝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阿岚说祝大家新年发大财,拿钱拿到手软!
季诗说希望单身狗们都能早日告别单身!
石头哥说都说得差不多了,那我就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圆梦吧。
话筒递给最右的塞林格,主持人开玩笑地说你要说吗,还是不说了吧。正准备接过麦克风的塞林格都被搞得愣了一下。
主持人才大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的,又将话筒递了过去,塞林格看了主持人一眼,确定对方这次没有要再开玩笑了,便颔首对着话筒,看着正前方的机位,说:
“祝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
下一个画面,全场观众都在鼓掌,我也不知道观众席的反应是剪辑的效果,还是人们真的都在为他第一次祝福语能说得比其他四人还长而纷纷用掌声鼓励他。
机场里也有人在回顾跨年晚会,在听见塞林格的那句祝福后,大概很多人都跟着恍然过来,原来那句祝福就是今天微博热搜的伏笔啊。
——
航班不出意外又推迟了,成墙非拉我去逛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自来熟,而我一个耳朵听不见的人,竟然很受用这份热情。
路过自动扶梯时我又看到了航站楼一楼那台立式钢琴。不知道为什么还放在那里,其实早已无人问津,不管它曾带来多少惊喜,如今人们不稀罕了就是不稀罕了。
成墙逛商店时我也无事可做,就想不如去陪陪这个老朋友。钢琴上方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灰,想到第一次看见它时,它还是那样的光亮。
上次来的时候塞林格说它已经没有音准了,可是如今我也不会再介意这些了。
放下贝斯包,在钢琴前坐下,也都没什么人注意到我,人们或行色匆匆,或埋首手机。
从这个位置回头,还能看见二楼的扶栏,我还记着那个方位,塞林格曾经站在那里听我弹琴,因为知道他在注视,我那时弹得多么意气风发。
我又弹了那首万有引力,钢琴或许走了音,但在我脑海里它依然是曾经冰山消融的样子,似乎整个机场都还停留在明亮的夏季。
弹完Gravity又接着弹了Bonfire,仿佛手机上还在不断地发来歌名,而我只要享受地弹下去就好了。岁月就是这般静好,给我一台钢琴,一个看着我的塞林格,一切厄运都不在话下。
这里有你的天台,有我的东京塔,有你的1729,有我的RHB,有灵魂s_ao动,也有量子纠缠……我愿意变成一段旋律,就这样被你铭记。
还有那天在阳台上一起写的那首烟火,当我什么都听不见时,似乎一切只能被你的低音牵着走,但听得见的时候未尝不是如此,我爱着你的低音,LOTUS的每一首歌曲,每一场演出里,我就是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贝斯的人,它已经是作用在我身上至死不变的公理。
可惜这首歌的bridge和副歌,我到底还是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虽然可以从歌词,从塞林格弹贝斯的动作中去猜,或者干脆按我脑中的构想来弹,可是……算了吧,再弹下去它就变成两首歌了。
手指离开琴键,刚有些遗憾不舍,就有另一人来到我身边,右手接着我的旋律按了下去。
他挡住了右侧的光,我抬起头,被身边横空出现的人攥住了心脏!
他将一顶黑色的碳纤维头盔放在钢琴上,然后那只手也加入了弹奏,双手行云流水地演奏着这首歌,在一台走音的钢琴上。
我无法不去注意他弹了哪些音,88个琴键在他手中起起落落,左手是贝斯,右手是吉他,贝斯是夜空,吉他是烟火,那520朵烟花,也许在现实中是扭曲走调的,但在我脑海里却全都回来了。
敲下最后一个音符,仿佛能看见轻颤的贝斯弦稳稳地停在他的掌心下,像最后一点烟火的痕迹泯然于辽阔夜空。
“是你脑子里的旋律吗?”
他低头看着我,我一眼就认出他在问什么。
想说其实不是,并不完全是……可是又有那么多旋律几乎都重合了!这样非凡的体验,就像巨浪在席卷,就算它再发生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第一百次,第一千次,第一万次地被他征服。
他穿着黑色的带帽夹克,额头还有汗珠,在他身后,四周人群早已围了一圈又一圈,连二楼都挤满了举着手机围观的人,证明他来了已经很久了。
我难以自控地站起来:“林赛哥——”
他摇头打断我,拿回钢琴上的黑色头盔,说:“准备好了吗?”
都不知道他要我准备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都准备好了。
——
从人群中离开时,人们就像趋光的微藻朝他涌来,潮水般热烈的场面让人难以招架,我却太能理解,他是巨星,巨大发亮的恒星,如果我也在那其中,我也会疯了一样涌向他。
手持单反的狗仔也在人群中冒了头,塞林格就在那一秒加快了脚步。冲出s_ao动的人群,记者和狗仔仍穷追不舍,我跟在塞林格身后,跟着他奔下自动扶梯,人们惊异的脸不停在眼前汇集又分开,狗仔的长枪炮筒挡在前方对准他,下一秒就被他抱着头盔的手臂狠狠撞开!
所有动作都完成在奔跑间,半分都没有停下,被他拉着跑,也忍不住想要发足狂奔,不想拖慢他的脚步,我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仿佛跑在田径赛场上,不能容许自己输掉这试炼!
机场外的路边停着那辆黑色的杜卡迪,还有更多的狗仔记者,他上了车,将黑色的头盔丢给我。
谁都没有载过的杜卡迪1199的后座,和它的主人险些上钢钉的后背,就这样敞开给了我。
我好像只犹豫了一秒,就脑子发热地坐了上去!
车子还来不及发动,已经被狗仔围得像蚂蚁群中的骨头,机车一直在咆哮震动,却无法摆脱前后的围堵。
我搂在塞林格腰上的手忽然被他拉住往前一拽,手心猝不及防环住了他的胸口,在轻薄的黑色毛衣下,隐约能触到狗牌吊坠的轮廓。
杜卡迪就在这一刻嘶吼着突出了重围,最后一个挡在前方的记者,也被塞林格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
杜卡迪甩下所有人,恢复了如风的姿态,载着我们一路风驰电掣,经过我刚退租的公寓,经过塞林格家的高级公寓楼,经过我曾经居住的地下室,经过艺天的大楼,经过星光穹顶的体育场,在这座追梦的城市里暴走狂奔。
“林赛哥,我们去哪儿——”
大声地问他,当然得不到答复,即使他回答了,我也根本不可能听见。
但这好像给了我一股子勇气,在他背后用尽力气喊道:“能一直跑到没油的时候吗——”
塞林格俯身全神贯注驾驶着机车,这样的姿势听说有个行内词叫“骑士趴”,在我眼里沉默得一点涟漪都无的动作,我知道那其实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排气声浪的。
不敢去想一旦杜卡迪停下来,我要如何面对他,好的坏的,幻想幻灭,希望绝望……还不如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忘记过去,不想明天。
在每一个我以为可能停下的地方,杜卡迪都没有停下,前方是笔直的路它就勇往直前,前方有红灯,它就掉转向绿灯的方向。我忐忑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