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初时听山邪面不改色淡淡地说出来的时候是脑袋一嗡,眩晕的。这可得有多可怕多惊险!她的宝贝儿子可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
“……那蛇,有三四个我那么高大……”陆闪咳嗽着说,“咳咳,山邪大哥可真厉害……”说到最后,他越来越好奇山邪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他一大早就又去那边挖水道了。”陆夫人对他也是感激不已又喜爱得紧。
“……”如果他真的是妖怪,为什么还要像个凡人去挖泥土呢?
体验“人”生吗?
陆闪疑惑了。
大夫过来了一次为他更换了药和绷带,嘱咐了他一些注意事项。
期间容澈子和虚灼来了看望他。
他们自然是知道昨夜是山邪抱了陆闪回来的。
容澈子在一边惊叹着山邪是有多厉害,又在担忧那被打伤的青蛇会不会再一次寻回来复仇。
虚灼神色淡淡,偶尔说上几句。陆闪心思活络着,他能稍稍地听得出,虚灼似乎也在怀疑着山邪的身份。毕竟他也是吃鬼无数的和尚,不像小道士一样毛毛躁躁,听风就是雨。
不过他们达成的共识便是,山邪对他们是极好的,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心思。
他上了药,又喝了大夫开的、阿夏熬的中药,药劲上来了,就沉沉地睡着了。
第16章 暴雨
等陆闪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午时了。
舅舅裴知清来了陆家宅子吃饭,也到他房里看望了他。
裴知清与他娘亲是亲姐弟,长得有两分相似,他也是高高瘦瘦,温柔的眉眼,笑意盈盈的。
“闪哥儿,脸蛋开花了。”他逗陆闪。
“……舅舅,莫要嘲笑我啦。”
陆闪故作伤心。
到底是年轻人,陆闪好好休息之后已经好了许多。他说话嗓子也不疼了,全身上下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我今天也去那里看了看,这水道挖得挺快。”裴知清说起这个,陆闪才想起,他是没有跟舅舅细细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咦,是吗?”要不是根本下不了床,他是要去看看的。
“嗯,那个大个儿是你朋友吧,挺卖力的,帮忙的百姓都挺喜欢与他相处的。”裴知清刚说完,就看见自个儿的侄子嘿嘿一笑,脸上那自豪,仿佛被夸的是他自己一样。
“那是,山邪大哥可好了!”
陆闪还在思索着要不要告诉舅舅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娘亲就进来了。
“知清,我们先出去吃饭,让闪哥儿好好待着休息。”
“娘啊,我刚醒呢。”
“待会儿阿莹会给你白粥,好好养伤。”
“……”他一点儿都不想再喝白粥了。
陆闪只能在床上斜靠坐着看看书打发时间。大家为了让他好好养伤都没怎么进来陪他打扰他。
他就只能一个人傻傻地坐着、躺着一直到晚上。
晚些时候阿冬、阿夏进来给他用热水擦身子,而后又给他上药。
阿冬看着他后背的一块块青紫的淤青,倒吸一口凉气:“嘶,看着都觉得疼啊大少爷……”
“嘶……轻点儿。”陆闪咬着牙,嘴里挤出两三个字儿已经是极限了。
后背没有擦伤,是摔地上起的淤青,擦的药又是不同的。
凉凉的药酒涂按在后背上,仿佛点燃了火,热辣辣的痛啊!
“哎大少爷,稍稍忍耐一会儿,这淤青得使力用药酒搓按才消得下去呢。”阿夏也是心疼,可下不了手少爷就好不了呀。
“呃……”陆闪闷哼一声,攥紧了拳头。
等到山邪来看望他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俯卧趴在床上赤、裸着涂了棕黑药酒的后背、一脸痛苦又咬着牙不喊疼的陆闪。
陆闪的脸是偏向这进门的方向的,故而他在山邪一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他。
自己的小厮从小玩儿到大,没有什么尴尬不尴尬一事,这会儿山邪走进来看见了他这样子,倒是陆闪有些想立马卷了被子盖住自己。
阿冬、阿夏弄好一切,麻利地收拾了东西,走之前嘱咐少爷说:“大少爷,先这样躺一会儿罢,待会儿回来给你带吃的……”然后与山邪打了招呼,麻利溜走。
“……”陆闪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宛如一条濒死的翻肚子鱼。
“山邪大哥……”
“可好些了?”山邪走进来,他是一回来CaoCao洗了澡就过来看陆闪的,今儿一日在那边,他都一直在干活,没有回过陆家宅子。
“呃,就这样吧,不好不坏。”陆闪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与他交谈,心好累。
幸亏室内的炭火烧得热,他床底下还加了热坑,没有穿上衣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等你伤养好了,水道大概就挖好了。”山邪在床边站着,他的身子太高了,陆闪又只能趴着不能动,只能看到他的大腿。
就在陆闪在心里默默无言时,山邪忽然蹲下来,刚好与床上的陆闪同个高度。
“好好睡一觉罢。”
陆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得自己眼前的人说了一句,而后看着他的大手伸过来,轻轻盖住了他的双眼,然后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
山邪依旧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看了陆闪好一会儿,终于起身离开了房间。
阿莹进来送饭,见到的是已经睡过去了的陆闪。
陆闪这一睡,睡到了大年初五。
陆家上下急得团团转,虚灼看了沉睡的陆闪,无能为力地摇头。他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容澈子话都少了许多,一副闷闷、恹恹的样子。
山邪也不来看他了,除了去挖水道就回房间睡觉了。
大年初五这一日,j-i鸣之后,天色渐亮,由月白转至青灰,又慢慢变暖变黄。
山邪依旧早早去了水道处。
不到辰时,天空忽的暗下来。醒着的人都不由得齐齐看天,今天的天色真是古怪。
须臾,开始有细细小小、冰冰凉凉的雨滴淅淅沥沥地飘洒下来。
那一条水道就刚好挖到西边那座山的山脚下了。
“山邪,还挖吗?”
看这雨越下越大,坑道里面的人问他。
“挖,一定要挖完。”山邪这几日给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沉默寡言,却很是可靠安全,是个能拿主意的,自从陆闪没来之后,他几乎成了这边的主事人。
见他这么说,有些人奇怪不解,有些人是暗自恼火,都不大愿意地继续挖。
山邪从他的坑道里边跳出来,拎着那把沾了许多泥土的锄头,走了好几步,直接在山底下找了一会儿,然后对着一个地方开始挖。
众人见他也还在埋头苦干,也不好再说什么,都留下来继续挖。有几个实在受不了了的,也没有恶言出口,直接放下东西,拿上自家的锄头,回家了。
到了正午,雨如筛豆,猛烈地越下越大。
“大家辛苦了,可以了。”
巨大的雨声中,山邪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大家听了,收拾好东西,领了陆家家丁分发的银钱,快步跑回了家,哎,都淋s-hi成落汤j-i了。
山邪也挥挥手让陆家的家丁都回去。
“山邪你小心些,也早点儿回去罢!”
“好。”
到最后,这里只剩下山邪一人。
他浑身都被雨水浸s-hi,头发紧贴着脸和脖子。他轻轻捻了下手指,那头乌黑的长发居然自己动了起来,而后快速绑成了一条粗长的宛如鞭子的样儿,斜斜的跨过右肩,垂放在胸口。
山邪身上的衣衫也干了。
他赤着脚,走几步,竟一下子就到了那原本远在十里外干涸的内湖前。
雨水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喷涌流入湖里,湖面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高。
噼噼啪啪,仿佛天上开了一个大口子,暴雨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这个时候走在雨中,被雨水溅打仿佛遭受暴击。远处有一阵阵巨雷闪电,轰隆隆地,电闪雷鸣,闪电一道道划过天,如同银龙游走在上面。
远方轰隆隆一阵巨响,雷劈过后,传来一声声嘶鸣,饱含怨恨、不甘和愤怒,都一点点地被雨声冲散。
湖水很快就涨满了内湖,而后又极快地溢出来,奔向那挖好的水道。
山邪看了一眼,微微抬起脚,接着一踩下去,他眼前的那条水道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齐齐轰塌,砂石水流全都一股脑儿地往下坠。
这水道顿时成了深不可测的峡道,不管涌入多少水,都见不到它漫上来,仿佛这下面是一张深渊巨口,不知疲惫地吞下了所有的水。
山里地势低的、内涝的,都纷纷从家中拿好东西赶快跑上镇里,前脚刚走,后边从山上滚滚留下的大水就将房屋、栏舍淹没,有些猪羊来不及牵走的,直接被袭卷的大水冲走,再不见踪迹。
村民们惊慌失措,纷纷进了城里。
陆家的人大多听了少爷先前提起的事儿,眼见这雨没来由地就气势汹汹地喷泻下来,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