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倒一点不像喝醉了的人,说话条理清晰,不咬舌头;不过也正是喝醉了的人,才能一反常态,说了这么多。
这个话题确实有些沉重。骆玢默默听飞飞说着,两人从校门进来,沿着长长的坡往上爬,眼见着就要到芙蕖四。飞飞提议再走走,于是两个人又拐了个弯,往另一边的斜坡上去,路过人文学院,再往前走一点,就是一个宽阔的足球场。
鹭大的建筑不得不说是十分阔气的。以大会堂为中心,人文、公管、国关等几个学院的院楼分列两侧,清一色中西结合的气派建筑,站在大会堂门口往下看,石阶一层层垒砌,横贯绵延,下面是球场,可惜现在没什么灯,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看到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在跑道上晃。
“坐着,还是走着?”骆玢问。
“走走吧。”飞飞说着,便往下走。
“你慢一点。”骆玢跟上他,现在这里人不多了,只有三三两两跑步的,还有情侣散步谈心的。骆玢想,他们这算什么?基友谈心?
飞飞虽然长得不错,但不是骆玢的菜。他也说不出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又安慰蓝天天,又陪飞飞的,难道是他长着一张居委会大妈爱管闲事的脸?
骆玢这边自己瞎想,飞飞又道:“罗宾,你以后会结婚吗?”
“啊,我啊。”骆玢被猛地一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啊。”
“你也该想想,真的。”飞飞说,“有些人不在意,但像我这样的,就受不了。”
“你这叫精神洁癖?”
“嗯,算是吧,他打算以后要孩子的。”
骆玢更吃惊了:“他不是要和拉拉……”
“那也能生啊。”飞飞投来关爱傻子的眼神,“又不是功能障碍。”
骆玢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傻。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还算精明,什么都能兜住,但这一块空白的领域,他确实不如飞飞他们懂得多。
“我吧,以后是不会结婚的。”飞飞无意纠结骆玢的常识匮乏,“我家人不管我,我现在就没管他们要钱了。”
骆玢觉得飞飞这是寂寞了,需要有个知心姐姐……哥哥听他诉说一下。
“罗宾,”飞飞又说,“你是不是我觉得我这样挺矫情的。”
嗯,是的,非常矫情。
“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原则。”骆玢打敷衍不用Cao稿,张口就来。
飞飞笑了:“这话说得……对了,刚才我一直想问,你就是骆玢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弱弱地问一句,有小伙伴在看吗……
来自默默蹲在角落发文的作者……
第13章 第13章
李老师现在心情非常好。
这段时间,登录网站看他的会议申请通过了没有已经成为他新养成的习惯。原以为今天又是无用功,没想到红彤彤的“未审批”赫然已经变成“审核通过”,李老师激动得都要旋转跳跃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心中一大块石头落地,出了门,觉得天是蓝的,Cao是绿的,秋天的微风吹拂惹人醉……李老师少有地准备跋涉去北苑吃早餐,然后再去给小崽子们上课。
早晨七点半的北苑餐厅已经人满为患。李老师排了一会儿队,仿佛刚刚获得解放的劳苦人民,见菜就点,端着满满一大盘菜,心满意足地准备开始充满活力的一天。
事实证明,冲动消费是非常不好的。李即非看着剩下的黄豆花生,为自己的奢侈浪费忏悔三秒钟。
李即非吃得肚皮滚圆,准点踏进教室。今天人到得还算齐,尤其是那根老油条,非常乖巧地坐在前排。骆玢抬头冲他礼貌一笑。
李老师很满意,你要是早点这么乖不就好了。
台上李老师继续讲着枯燥无味的海德格尔,台下骆玢内心却一阵犯愁。
“你就是骆玢吧?”昏暗的球场上,飞飞的脸看不分明,说出的话却让骆玢冷汗直流。
飞飞见他没反应,又自顾自地说:“人文学院宣传中心主任,辩论队队长,校学生会副主席,就是你吧,骆玢?”
对方早就把他的底细摸得清楚,否认装傻就没什么意思了。骆玢嘿嘿干笑两声:“敢问您是何方神圣?”
“我叫祁雨飞,管理学院会计系三年级。”
“哦……”骆玢心想自己好像没和这号人物打过交道,又听祁雨飞说:“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学期辩论赛对战管理学院,你是全场最佳辩手。”
骆玢算是想起来了,骆大少爷课余活动丰富,参加学院辩论队便是其中之一。当时大家都人模狗样地穿着小西装,眼下穿着便服,再加上历史有些久远,反倒没认出人来。
“想起来了?”
骆玢点点头:“蛮巧的。嘿嘿。”
骆玢直觉得来者不善,没想到祁雨飞也把自己家底抖露了出来。骆玢一边陪人压cao场,脑海中小CPU转来转去,最终也没想明白祁雨飞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想太多。”祁雨飞突然笑了,“放宽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确认一下,毕竟你还挺有名的。”
“嗯。”骆玢笑笑,“太晚了,咱们回去吧。”
骆玢知道自己知名度很大,但大到面个基都能被认出来,就非常不愉快了。
后来祁雨飞没再找他,蓝天天后来把他拉进群里,骆玢也没什么兴致,被那些闲来无事的小基友戏弄一番,早早跪安了。
可经历了这一个小c-h-a曲,这几天骆玢都有点消沉。这么大一个秘密莫名被别人攥在手里,终究还是很不舒服的。他倒宁愿相信祁雨飞是个老实人,但这单凭他相信,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就为这件事,骆玢这一周都像颗霜打了的茄子,惴惴不安、无精打采的。
“谁能来解释一下这段话?”李即非站在台上孜孜不倦地传道授业,台下骆玢无精打采,目光涣散。李即非看在眼里,看来上次认真听讲绝非骆玢的常态。讲着课,李即非慢悠悠走下讲台,不经意地在骆玢桌沿上敲敲。
骆玢挪了挪,抬起头看了眼课件,继续走神。
“骆玢。”李即非点他,“你来解释一下,海德格尔这段关于神庙的论述是什么意思。”
骆玢冷不丁被叫到,条件反s_h_è 地站起来:“什么?”
同学们一阵窸窸窣窣地窃笑。
“就这段。”李即非指指课件。
骆玢眯着眼看:“神庙作品阒然无声地开启着世界,同时把这世界重又置回到大地之中。如此这般,大地本身才作为家园般的基地而露面……”
居然还有一个字不认得。骆玢又往下扫,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是不是说,这个神庙,嗯,不仅仅是建筑?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含义?”
声音倒是越来越小了,这就是典型的没底的表现。李即非知道他全然不懂,也就不再为难他,点点头:“有点儿意思,但没说全。”挥挥手让骆玢坐下,“海德格尔花了比较大的篇幅去描述神庙,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为什么不提普通的民宅?”
“因为神庙更高端呗。”不知道是谁说。
底下又一阵窃笑。
李即非说:“在古代西方,神庙、教堂等宗教建筑和普通民居是分开的。建造神庙的人才能称之为建筑师,而建普通民居的只能是工匠。建筑师是一个非常高尚的职业,因此,绘画大师达芬奇虽然身兼数职,但他更愿意先称自己为建筑师,然后才是画家。”
“言归正传。海德格尔在这里提到了神庙,不仅因为神庙是一种特殊的建筑,更因为神庙能够更加完整地体现出它的质料。”说着,回到讲台,写下“质料”二字,“人们进入神庙,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构建起神庙的石头所带有的气场和感觉,这是其他艺术品所不能表现的。接下来我们详细讲讲质料的概念……”
骆玢似懂非懂,前面那段他倒是听明白了,但李即非一开始扯一些拗口的名词,他又一脸蒙圈。
骆玢知道自己没什么学术基础。上李即非的课,更是感觉自己被轰得渣也不剩。
李老师又继续点PPT,骆玢忙举起手机拍照,虽然他知道李即非的课件没什么用途,但有总比没有好。权当心理安慰。
李老师中间喝了几次水,总算把课上完。下面的小兔崽子们又蠢蠢欲动,个别心急的已经开始收拾书包。李即非又开口:“同学们,我有件事情要宣布一下。”
同学们迅速安静了下来,李即非道:“现在是第三周对吧,接下来国庆节我们的课冲掉一次,国庆后那一周我要去开会,所以也没办法上课。至于是调课还是别的,我后续再通知。”
李即非故意顿了顿,没有意料之中的欢呼雀跃,知道老油条们身经百战,都等着他后面的转折,李即非又咳了一下,道:“没有然后了,十六周课,扣除已经上完的三次,还有接下来冲掉的两次,你们还有十一次课,好好学习,争取把出勤分都拿到。完毕。”
李老师走出教室,才听到同学们振聋发聩的欢呼声。
李即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人缘似乎有点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