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阳沉默了一下,说:
“应该还没有。”
时光瑞停下动作,他强行抑制住心脏的抽痛,目光注视着陈章安静的睡颜,站了起来,站到穆少阳旁边。
“这次多谢你。”他说,“另外,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你想做什么?”
“我想借一下你的人,去日本,保护青木秀辰,别让他死了。”
“为什么?”
“原因你无需知道。至于报酬,除了S·rise的股份,只要是我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穆少阳沉默了半晌,他望着前方久久不语。他表情看似平静,银色的眼眸里是陈章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时光瑞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
“可以。但是,我想要的报酬,是他。”
时光瑞猛地望向他,眼镜下的瞳孔缩小,表情又惊又怒。
“你说什么?”
穆少阳面不改色,迎着他刀子一般的目光,转头看了陈章一眼,示意道:
“我们出去说。”
时光瑞也望了陈章一眼,见他刚擦过的脸颊在短短几分钟内又渗出大片汗珠,旁边有医护人员在给他换额头上的敷巾,用酒精棉球擦拭他的皮肤帮他降温。指甲嵌入手心里的软r_ou_,时光瑞攥紧拳头,艰难地移开视线,跟着穆少阳走了出去。
“你错了,他并不属于我。”
走廊里,时光瑞背倚着冰冷的白墙,镜片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冰冷锋利,嘴角却勾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穆少阳垂眸。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蛊,才会舍弃了到手的利益,冒着与时光瑞为敌的风险,去争取一件明知道赔本的生意。然而那蛊虫却似乎已经深入骨髓,甚至钻进了他的灵魂,支配着他,这样做。
他明白自己爱上了陈章。然而“爱”这个字眼着实令他感到陌生。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在使他不由自主沦陷的同时,也越发使他慌乱。在陈章面前,失去了往日的镇定理智与强大的自制力,这令他感到心悸。
穆少阳皱皱眉,突然说:
“你不觉得,你和我,还有青木秀辰,以及其它人,全部都倾心于陈章,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听着穆少阳的话,时光瑞摘下眼镜认真地擦拭,这是陈章之前在医院为他配的那副,此时想到当时的情景,他不由微微一笑,说:
“那又怎样,你若觉得不对,就不要再去招惹他。我只知道,爱上他,我就从未想过放弃,将来无论如何,也绝不后悔。”
说完,他将眼镜重新戴上,看着穆少阳面上微微挣扎的表情。
“至于公平竞争。”时光瑞冷笑,透明的眼镜片上似有白光闪过,“随便你。不过,记得把青木秀辰的命给保住。”
不等穆少阳问,时光瑞眼眸幽深,继续道:
“他若是现在死了,陈章会记一辈子。”
陈章的伤势并不重,却一直高烧不退,体温在38.5到39.8摄氏度之间徘徊,人也昏迷着不曾醒来。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天,食物也吃不下,每日里只能靠营养液维生。
期间医生接连不断地采取了各种降温措施,并为他做了全身检查,然而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一切正常,怎么也找不到病因。医生看着守在病床边浑身冒着冷气的两个男人,心里急的直冒汗。
一个个所谓的专家会诊过后,皆说是病毒x_ing感染和过度疲劳劳累所造成的,对于如何治疗亦想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有明显效果的却并不多。
此时昏迷不醒的陈章正赤着上身躺在病床上,由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中医亲自施针治疗。
此时他胸口处已被c-h-a满细细的金针,随着他呼吸起伏轻微晃动,表情已明显带着痛苦的神情,之前被烧得发红的脸上也呈现苍白的颜色,额头上的汗水如珠滚落,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然而他双眼却依然紧闭着不肯醒来,不肯面对这一切。
时光瑞眼睁睁地看着陈章受苦,却毫无办法,他心痛如绞,暗恨穆少阳没有照顾好他,恨自己当时在忙一项投资案,没有跟着他一起去日本,更恨宋宇辰,将他的陈章害成这个样子。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飞去日本,亲手杀死他,然而看着陈章面上痛苦的表情和紧皱的眉头,却又强行忍了下来。
穆少阳则掐着掌心,努力使自己慌乱的内心镇定下来。他目光紧紧盯着陈章的神情,不敢去看他胸前被几十根金针刺入的画面,仿佛只看着他的脸,便能好过一点,然而他自己却没有发现,他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二十年来,第一次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生化与遗传学小课堂之高烧不退:
发热多是由细菌或病毒感染引起的,治疗以抗生素为主。反复发热一个是炎症未得到控制,再就是所用抗生素不合适。最好根据细菌培养和药敏试验结果选用抗生素。
建议保持心情舒畅,心情舒畅,心情舒畅,多喝开水,多喝开水,多喝开水。
☆、033
宋宇城大怒。
他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当即抛下这边的一切,隔着手机暂时安排好那边的慌乱,立刻赶到机场,飞往日本。
在自己的地方出了事,他没脸去见陈章,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也怕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的伤。属下说陈章被保护的很好,在事故中并没有受伤,也已经被安全送回国。
而宋宇辰此刻还躺在手术台上,整个组织都还在等他回去。现在,他必须得先去把那边的事情都处理了,把他的责任义务都尽了。才能回来,回来把在这里没做完的事,继续做。
几乎是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去极力抑制自己去想他。可以的,他觉得自己没问题。
然而,就在进入机场的一瞬间,蛰伏已久的病症竟伺机发作,如一记闪电猛地打在后颈,钻进脊椎骨“刺”地倏然划下,被击碎成无数细小若毛细血管的蓝色电花肆意游走全身,瞬间激起一层一层由内而外不自主的战栗。
他的皮肤饥渴症犯了。
宋宇城攥紧手心,咬牙迈上舷梯,强忍着没有回头,深褐色的瞳孔里满是复仇的坚决。
在他僵直的背后,冰冷的金属闸门缓缓闭合,将他决然的身影压缩成一条渐越狭窄的缝隙。透过大厅中稀疏来往的人群,隐约能看到,就在另一边,穆少阳神色狼狈,拒绝了身边人的搀扶,抱着昏迷的陈章匆匆走下飞机。
宋宇城走的时候是深夜,窗外寒风低啸。韩冬野听着他摔门而去,不曾压抑过的怒气在空寂的房间内嗡嗡回响。
宋宇城什么都没说。韩冬野什么都明白。
***
陈章此时也并不好过。
连日的高烧不退,皮肤滚烫跳动,大量的水分,带着严酷的高温从体内蒸腾而出,心脏瓣膜里像包着通红的碳,赤色的光随之不安地跳动,已经处于一个即将燃烧的边缘,危险细碎的焰火顺着血管循环往复,跃跃欲试。
陈章全身绷紧,挣扎而疲惫,身处地狱烈火,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如水汽一般细细蒸发,化作白雾消失在空气里,意识却逐渐清醒。
皮肤下仿佛有红色的火苗在蠢蠢欲动,五脏六腑皆似被浸在沸水里,他热得难受,却又不得不硬扛着。
因为他动不了。身体像火堆里即将绽裂的石块,肌r_ou_是炉子底线烧红的铁。
然而意识却愈发清晰,他扛了许久。忽然感觉到身边似有一片沁凉的水汽雾一般缓缓袭来,轻轻触到燥热的皮肤,一瞬间的感觉仿若一只脚踏入了天堂。
眼珠极渴望地在薄薄的眼皮底下快速转动,手指尖在视线中打颤。
快点,过来!
燥热的皮肤微微感受到一点清凉气息,内里的心火便汹然摆脱了控制,迅猛一冲而上,火势在胸口处旺长。
然而那丝令人迷恋的沁凉气息却仿佛被惊住了一般,迟疑地萦绕在身边,许久不肯再靠近一步。陈章难受地皱眉,指尖朝着那丝气息的方向挣动。
温凉的感觉围上指尖。陈章等着,他等着。果然,下一秒,那股极舒服的沁凉已经切切实实地触上了指尖的皮肤。
夏天的海水一波一波轻轻涌上,舒爽的凉意从指尖往全身缓缓浸润开来,所有的毛孔皆尽张开,呼吸一般急促地渴望。
在接触到那股凉意的同时,陈章手指猛地一攥,将它紧紧抓在手中,源源不断的温凉触感透过皮肤与皮肤的接触汩汩涌来——
不够,还不够!
消失的气力似乎已不知在何时慢慢恢复,陈章紧握着那股急切渴望的触感,感触到越发清晰逼近的清凉感觉,体内心火燃烧愈炽,皮肤下的火苗在窸窸窣窣地往上窜。
手背皮肤绷紧成青白的颜色,急不可耐地颤动。陈章深吸一口气,他睁开眼睛。
下一秒,低头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已被仰面压制在柔软的大床上,浅蓝的被单映衬着他脸颊两侧白皙如雪的肌肤,半长的头发乌黑地散在耳边,同样雪白的右手手腕被捏出一道青紫的淤痕,安静地被压制着牢牢固定在脑袋上方。
遭逢突变,他惊呼一声,眼睛瞬间睁大,近距离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陈章。
他的一双眼睛生得极美。眼瞳是淡褐色的,像极了一潭清凉幽静的湖水,又散着隐隐月光冷淡的清辉,细看似是带着对灵魂不可抗拒的吸力,恍然间又凝聚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之感,使人迷恋却又惧怕靠近。
然而陈章此刻顾不得那些,他只知道这人身上好凉。
他迫不及待地压在他身上,制住身下这具另他渴望的沁凉躯体,将碍事的衣物统统扯掉,将自己的皮肤与身下的皮肤相触,体温与体温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