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致远站在屋门口,身高几乎与门顶齐高,房顶因为震颤落下尘埃粉尘,他站在粉尘后,威风凛凛、淡定沉静。
说来奇怪,明明是昏暗幽黑的房间,路致远一出现,就如天光乍现、天神降临。
他站在门口,转头望阮阳,把电话里中断的话继续说完:“来了。”
阳阳,我来了。
说完,目光挪开,望向阮阳身前赤着下/身的猥琐男人。
他跨步向前,抬手松开衣领、解开袖口,西装脱掉勾在指尖。行走间,比任何拿刀带棍的亡命徒更具匪气。
三两步走至对方面前,不待对方反应,已是一拳挥出。
男人身材佝偻又委顿,瞬间被打倒在地。他“哎哟”一声捂着脸痛倒,嘴角和鼻孔已经汩汩往外冒血。路致远不给他任何站起的机会,一手西装一手出拳,接连出击,把他彻底击倒在地。
男人倒在地方奄奄一息,路致远停手、转身,与阮阳隔着一步距离面对面。
阮阳还没从惊骇里回过神,满脑都是有如天神般站立门口的路致远,一张嘴张得能伸进半个拳头。
路致远也没打算多说,一把扯过阮阳往外走。他力气极大、动作粗鲁,阮阳踉跄着被拉至楼梯口。
阮玉儿听到动静急匆匆赶至楼道,一抬头就望见阮阳被拉着往外走。
“你是谁!”她尖叫一声,上前就要拉扯。路致远一句话没说,抬眼望过去。仅仅一眼,阮玉儿被望得呆愣原地,背后涔涔冒出冷汗。
“TMD还有完没完?!”邻居的咒骂再次传来。路致远不奈地皱眉,他耐x_ing耗尽,一转身直接把阮阳扛到肩上,脚步极快地下楼。经过阮玉儿身边时,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
扛着阮阳走到楼下,路致远吩咐老林善后,自己把阮阳往副驾一扔,亲自开车。
发动机引擎呼啸,路致远油门踩到底,车身瞬间飞速窜出,在夜色里如一头猛兽飞奔。
楼外一条狭窄僻静的车道,空荡幽暗。道边没有路灯没有绿树,月光、星光毫无遮掩地洒落。
报纸缝隙里的湛蓝夜空、迷离月光再无遮掩,如流水倾泻笼住车内两人.....
第23章 秦柯
郊外的夜空格外湛蓝,配合点点星光落入漆黑眼瞳。光影流转、星光灿烂,小小眼瞳如微缩幕布,演绎夜空绚烂。
阮阳双眼被照得晶晶亮,坐在副驾发呆。他有点懵,先是因为见到记忆中噩梦般的人物,措手不及被吓懵;后来是因为见到路致远,猝不及防被帅懵。
俩懵相加,效果翻倍,等同懵逼。
宾利车车窗半开,向着市区方向高速行驶。路致远双手开车、目光专注,他衬衫领口敞开,两道袖口挽至臂弯,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肌r_ou_,脱下的西装被随意丢在后座,衣摆在夜风中偶尔摇曳。
秋风携带夜色灌窗而入,带点凉意、挟点诗意,吹拂过两人头侧身畔。
阮阳在渐吹渐凉的夜风里从懵逼状态醒转,按下开关关上车窗,随后侧过身,隔着安全带趴在座位间的中央扶手上,抬着头望路致远,姿态近乎虔诚:“大哥。”
他声音轻轻软软,带点委屈和不安:“我错了。明明没回家却骗了你。”
说话间,他身体向路致远前倾,安全带随之绷紧,咯地肋下酸疼,于是干脆松开安全带,挣开束缚往前凑,一张小脸摩擦过路致远裸/露的小臂,带起酥酥麻麻的触感。
路致远目视前方不说话。待到阮阳泄了气低了头,他右手松开方向盘,抚上阮阳发顶。手指把玩似的捏一撮柔亮黑发,细细捏/揉、缓缓松开,最后用温厚手掌来回摩挲发顶,如安抚受伤宠物一般。动作轻柔、力量坚定,温柔又踏实。
手掌抚在头顶、暖在心尖,阮阳缩着脖子趴着手背,任摸任揉,乖巧如小兽。
路致远来回摩挲数十下,见阮阳舒服地轻叹,突然停手捏住对方后颈r_ou_。力气不小,似愠怒似调戏,声音也不轻,似质问似嘲讽:“那就是你继父?”
说完,手上力量加大,斜着眼觑阮阳。
阮阳侧过头,一双眼承载着月光,既亮且黯:“准确地说,是我第二个继父。”
路致远收回手,右手悬空搭上方向盘。阮阳手一抬,把悬空的胳膊抱过来,枕在自己脸下:“下楼时碰到的是我妈,她叫阮玉儿。大名阮玉儿,艺名也叫阮玉儿。我小时候住在胡同里,街坊邻居都说我家是‘温香软玉’。”
双眼蒙上一层薄雾,阮阳透过薄雾望夜空,夜空变得迷离,幻化成一帧帧黑白画面。
画面里,年幼的阮阳吮着木奉木奉糖站在胡同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前面。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刚烫完头的阮玉儿走得摇曳生姿,脂粉气充斥所过之处。胡同口几个女邻居指着她背影悉悉索索说闲话,闲话有轻有重,偶尔蹦出几个“狐狸精”、“不要脸”之流的名词和形容词。
阮玉儿自然听得见,她不慌不忙停住脚步,慢条斯理拢拢头发,转身间把腰肢扭成了麻花,声音又尖又亮,自带扩音器似的:“诶哟吴大姐,你家大亮体力不行啊,动几下就s_h_è /了。”
吴大姐是闲话最多的女邻居,大亮是她丈夫。此时她一张脸又红又白、又气又惊,一时倒噎住了。
阮玉儿笑得更加妖娆,红唇张合间继续和吴大姐“交锋”:“他这体力,你大概好久没高/潮过了吧。”
“吧”字没落地,吴大姐丢下手中脸盆如猛虎扑食扑向阮玉儿,怒吼一声就抓阮玉儿头发,把阮玉儿新烫的梨花卷发抓断了一大把。阮玉儿痛呼一声,哪还管妖不妖娆,上手就厮打起来。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在老旧胡同打得不可开交。胡同口,吮着木奉木奉糖的幼年阮阳嚎啕大哭......
画面太心酸,阮阳闭上眼侧过头,把脸埋进路致远手掌,声音闷闷的:“大哥,我以后和你慢慢说,行吗?”
主驾窗户仍旧半敞,夜风灌入又卷出,路致远的回答落在风里,很轻很沉:“好。”
☆☆☆
窗外夜空逐渐被高楼掩盖,鳞次栉比的街灯代替星光,照亮车辆和路人。宾利车一路疾驰,穿越城郊公路、市区大道,最后拐进城市中心的老城区,停在一条遍植银杏的老胡同。
胡同很老,银杏很壮,金黄的银杏叶随着夜风飘飘摇摇落在青砖路,堆叠出一条金灿灿的通道。
胡同口一盏路灯伫立,如灯塔般散发暖黄光亮。
路致远带头走在前,他一手c-h-a兜,一手自然往后伸,大掌空落落朝上。阮阳披着路致远的西服跟在后,一手拉着衣服,一手自然地递上去。
掌心触碰掌心,路致远手掌收拢,拉着阮阳并肩而走。头顶是飘零树叶,脚下是枯黄落叶,脚步声伴着枯叶碎裂声,在静谧的胡同里谱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胡同不长,几步就走到了头。尽头一座古朴静谧的四合院,院门紧闭。门口一盏路灯、一颗榕树。
路致远熟门熟路,伸手就往紧闭的木门推,木门发出吱嘎响声往后开,竟然没锁。
院门门槛颇高,路致远拉着阮阳往里走,边走边喊:“老东西,开门!”
喊完,他拉着阮阳站在院落中央,再不多话。不一会儿,正对院门的房间亮起了灯,隐约可见有人影往门口走,随后,门内走出一个精神翟硕的老头,六十岁左右的模样,披着外套,拄着拐杖,一见路致远,两眼冒精光,一出口就骂:“臭小子,白天刚让刘力扬通知你别来找我。越活越没规矩了!”
骂完,拄着拐杖回到屋子。屋门大开,路致远拉着阮阳走进去。
老头瞥一眼路致远,继续叨叨:“这个刘力扬自从跟了你,办事越来越不牢靠!”
阮阳有点紧张,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物,于是暗搓搓抽回手,试图站到路致远身后侧。
路致远不放手,顺势把人拉到前面,这才松开手,向老头介绍:“这是阮阳。”
说完,用下巴指指老头:“这是秦柯。”
阮阳闹不明白路致远的用意,但十分明白“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于是特别乖巧特别恭敬地低头,嘴巴特别甜:“秦老,您好。”
秦柯把拐杖一放,一屁股坐在屋中央的红木桌边,派头十足:“恩。”
路致远派头比他更足:“今天在你这住一晚。”语气不是询问、更不是请求,完全是通知。
阮阳眼皮直跳,预感下一秒秦柯就要暴走。谁知秦柯哼一声,砸吧砸吧嘴,拿拐杖往门外一指:“东边两间房空着。”居然同意了。
阮阳很惊慌,路致远很淡定,对着东边房间指挥阮阳:“阳阳,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阮阳最擅长的就是听路致远指挥,尤其此刻面对脾气古怪的秦柯,他完全不假思索,点着头就往屋外走。
房间离得不远,没多久就传来开门关门声。秦柯眯着眼睛望过去“这谁啊?看着有点眼熟。”
“公司一个小朋友。”路致远随便应付一句:“出去喝几杯?”
秦柯年纪大、脾气更大,一拐杖往路致远腿边挥,挥出一阵疾风:“臭小子,老想着喝酒!”
挥完,极其利落地站起身,举着拐杖对准墙边木柜:“酒杯和黄酒还在老地方,你赶紧拿出来。”
吩咐完,把拐杖一放,背着手往小院踱步,背影相当倨傲。背后是打开木柜拿酒的路致远。
月色皎洁、树影婆娑,更兼夜风撩人,两人在院落台阶席地而坐。身前一张小桌,桌上一壶黄酒、两只酒盅,很有点月下对饮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