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吃人不吐骨的老狐狸,你怎么还要撞上去?!你以为这种人物能真心帮你?那丫根本是八月的丝瓜,黑心的,
他今天丢出一根萝卜,就要钓回一窝兔子!你怎么看不开地硬去招惹他?!”
即使燕裘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却无法反驳吴水牛观点,而且面对这样义愤的人,他只想笑。于是燕裘是真的笑了
,有些无奈,有些哀伤,还有更多的自嘲:“吴水牛,我以为你从山里出来,会比较单纯。”
“单纯个屁。”十六气得语无伦次:“老子见识这种奸角的机会多去了,燕裘,你不要再靠近苏奕雷。”
“不行。”语气淡漠,态度也是不容置喙。
十六气得差点要直接蹦下楼去,他掐紧的拳头不断地挥舞,激动得手足无措:“燕裘,你脑袋长后跟上了?!你到底在
想什么?!跳级,交坏朋友,故意犯险,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他能由得你犯傻吗?”
如果说燕裘足够冷静,那么燕十六就是让他不冷静的唯一突破点,此时燕裘胸膛重重起伏,他冷冷地笑,表现出足够的
嘲弄:“他不知道,他当然不会知道,他躺在坟墓里。吴水牛,我不知道你有何居心,但如果阮哥有交代你照顾我,那
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不管他安的什么心,代我转告他——与其费心思在我身上,不如努力抓到凶手。”
说罢,燕裘甚至连看也不看吴水牛一眼,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当指尖触到门把,强横的蛮力却一举将他拉回去,他蹙眉
迎向愤怒的注视,拳头渐渐捏紧,身体犹如钢筋编织般绷紧。
气氛剑张弩拔,一触即发。
燕十六怒视燕裘,然而接触到镜片后头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墨色眼珠子,对方剧烈的脉动自掌心传递,他却渐渐地冷静下
来,胸膛内郁结的怒意也随着深长呼吸渐渐消弭。
这是他的儿子,燕十六想,要是别人,他可以先动手后说话,但他的儿子不成,燕裘从来不会向强权低头,要让他服,
就必须是心悦诚服。
“我……”
“嗯?”燕裘眉头蹙得更紧,不理解为何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一下子就蔫下来了。
“……请你吃冰淇淋。”
“赫?”
十六不等燕裘反应,拉着人就走。
正是上课时候,教学楼内鸦雀无声,十六猫着腰,燕裘无语地跟在后头,两个人迅速走出大楼,往停车场方向赶去,一
路躲过保安员,他们终于抵达与外界只有一墙之隔的后围墙。十六原地跃起,两三下就轻轻松松上去了,他向燕裘伸出
手,低声催促:“快,保安要巡过了。”
燕裘微怔,他仰望跨坐在墙头上的同龄人,由于背光,那身影模糊化,这举止,这动作,感觉好熟悉。突然间他只听见
心脏跳动的声音,有力地敲击耳膜,心中有一个想法,渐渐清晰。
听见脚步声,十六急了:“球球?”
脚步声渐近,十六心焦,恨不得把球球扛肩上带出去。
突然,燕裘取下眼镜,利落地翻墙而过,呼地一阵风连带十六也一起掀下围墙去。
十六先是一愣,幸亏吴水牛有一口好腰,腾空扭正姿势,硬生生地逃过摔个四脚朝天的厄运,当他再次抬头,却见燕裘
已经重新戴上眼镜,好整似暇的地整了整袖扣,气定神闲。
儿子……你也有这么风骚的时候呀?
十六暗暗擦汗。
“不是请我?”燕裘淡笑。
十六点头,心中忐忑:球球不会被重生了吧?
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买了一堆菜包子,回去掰开才发现是黑芝麻做的馅,闹心。
“不走?”
“走!”
撇开那些胡思乱想,十六赶忙追上去,看着儿子熟悉的举止,他暗忖:燕十六,你瞎操心个毛线呀?这分明就是球球…
…只是在学校跟在家里不同,穿校服跟穿便服的差别罢了。
这是他的儿子……球球没错。
燕裘是没有妈妈疼的孩子,但是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遗撼,即使曾经因此而受到同龄人的嘲笑,他也不以为然,毕
竟他爸爸跟那些大腹便便、发线后移的老男人不在同一水平上。
曾经,他家的人民公仆将年幼的他扔给店员看管,自个打击罪恶去,但最后还是会回来接他,随着迎回高大的身影的次
数增加,燕裘就坚信无论任何情况下,这个人总会回来,所以他总是很平静地等待。从小无论他做错任何事,将爸爸气
得怎么样跳脚,结果都会是爸爸摇白旗投降,然后他就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高大的爸爸手脚无措地分析道理,直至他
也忍不住同情这嘴笨的人,自行分析对错,而且不论最终孰是孰非,只要理清楚正确答案,那个人就会夸张地松一口气
,直夸他聪明。每当被搂着,受到赞扬,他心里就特别高兴。
虽然容易激动,热血起来特别傻气,但燕十六就是人民心目中的英雄,是他心目中的泰迪熊,谁也无法替代。
直至他看见那个人躺在棺材里,冷冰冰的身体,僵硬的脸再也没有表情,不会再笑眯眯地喊他球球,他才恍悟——爸爸
不是无敌的。
“怎么不吃?要化了。”
燕裘回过神,直觉地偏脸看向山民小子,也没忽略那一脸的焦急,他不动声色地吃一口冰淇淋。
“喂,你刚刚没有听我说话吗?”十六焦急地问。
燕裘摇摇头:“抱歉。”
十六立即转过身去一阵捶胸顿足,狠骂:“我靠!靠靠靠!亏我搞得声情并茂,他妈的竟然只是演习。”
燕裘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咬一口冰淇淋,香甜冰糕在口中化开,其实他已经不嗜这种甜得发腻的零食,只有燕十六
一直还将他当成小孩子,从来都用这个作为奖励。而此刻,燕裘需要这股冰凉,来平息心脏剧跳带起的燥热,他必须保
持冷静。
到了这份上,十六再敏锐的触觉也罢工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儿子异样的沉静,只顾着比手划脚地重复之前说过的话:
“球球,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看苏卷卷那模样,爱显摆,四白眼,用鼻孔看人,他有热心助人的样子吗?他怎么就
会帮你呢?你究竟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我?”燕裘顿了顿,淡笑:“他是我爸的旧识,知道我在张罗跳级,他就主动提出帮忙,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