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科回复了一个欢喜的表情。没有多问一句。
所谓的新项目,钟弦并不是随便说说,他的确接到一个老客户的电话,约他合作项目,给乙方装饰公司供货。只是后来才知道,新项目的甲方竟然还是HQC。
他没有对邓忆说起这件事。打算等拿到供货合同之后再告诉他。他并不想因为他们的关系,而让邓忆产生任何一丝疑惑。他们的感情不应掺进杂质,也应避免一切被误解的可能x_ing。
大科走了之后,欧航暂时接手处理工地的事。惠州工厂那边临时交给一个工头监督生产。
钟弦本应多开车去瞧一瞧。但他不想放过任何和邓忆相处的时光。索x_ing把工厂与工地的事统统放在脑后。
他知道,与他的付出相比,邓忆为他做的更多。就在两天前,他听到邓忆与四哥很少有的争论,争论的内容是邓忆拒绝去国外出差,而四哥非常不明白他为何变得固执。
“你之前不是主动要求分担国外的事务吗?”四哥很少有的显得生气。“你是随便说说吗?”
钟弦是第一次看到邓氏兄弟发生争执。
只有钟弦明白,邓忆不想离开的原因。去国外意味着他们要分离。从杭州之后,他们还从未分开超过二十四小时。
“你不该拒绝。”钟弦在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后主动对邓忆说。
邓忆显得满不在意:“你听到我和四哥的谈话了吧。我不会去的。不是因为你。是我压根没有什么作用。何必去。”
“可你曾主动要求去国外分埠?”
“是呀。以前——父亲逼我回国,而我不想回来——才和四哥说我要分担国外的事务。我改变了想法。是我的错,没关系,和他道歉就好。”
“这一次不过是短期出差吧?”
“一周时间吧。”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你真的想让我去?”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分开一下。”
“什么意思?”邓忆皱起眉头。脸色大变。
“我不想你因为我,影响太多。”
“有什么影响。不是非我去不可,四哥会解决的。”
“又是四哥。”钟弦低声嘟囔。
邓忆深思片刻,恍然若思地看着钟弦:“我从来没想过,你和四哥……”
“你别误会。”钟弦急忙说。
“我最近提起你,四哥就会露出像你刚才的表情,‘每天都要提他吗?’语气和你都差不多,或者就是一副不想听下去的样子。我想,他妒忌你。”邓忆笑道。
“妒忌我?”
“从小到大,我和他最亲近。现在他一定感觉到我对你的‘友情’超过了对他的依赖,他不习惯了,抱怨几句是正常的。”邓忆拉过钟弦的手,“你能理解吗?为了我。”
钟弦似是而非地点头:“四哥他,没有女朋友吗?”
“他不是因为无聊而妒忌你,他只是习惯了照顾我。早晚有一天,这是必经的过程。”
“你说过他曾经要结婚……”
“他要结婚随时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套上枷锁的人,还没出现。早晚会有那么一个人。”邓忆摸钟弦的头,嘴巴笑成月牙。“我们多幸运。四哥是有魅力的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他帮了我,我有感恩之情不就行了吗。”
“不必对我隐瞒了。你近来连四哥的名字都不愿意提,你看起来好烦燥。想不通你们是在哪里产生了矛盾。”
“大概我是怕他怀疑我们。”钟弦找了个理由。心中却如暴风雨中的海面波涛翻滚——他心知肚明,四哥并不是不喜欢他。上一次的派对,四哥邓悭还帮他解围——为他抵挡了恺帝的‘攻击’。那份体察入微的细腻。没法不让人心生感激。
四哥远比邓忆更善懂人心。
邓忆仿佛不能了解人类情绪的复杂x_ing。他的情感模式天生染不上一丝灰尘。心理学课程,没能弥补他这方面的纯粹——他看不穿所信任的人表相下的心思,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并非真的互相讨厌。
钟弦觉得愧疚。
“我不希望你去国外。不想和你分开哪怕一分钟。但我们总不能……活在童话中。永远不被俗事影响。”
邓忆倒显得很乐观:“为什么不能。”
邓忆虽然没有去国外,但在转过天出差去了香港,预计两天后返深,他是跟父亲一同去,便不能带上钟弦。钟弦答应他这两天会好好录专辑,等他回来至少可以录好一首歌。
邓忆离开的第一天,四哥邓悭第一次出现在录音棚。
钟弦的状态变得很不稳定。他借口找不到灵感为由暂停录制。他本意是想躲开邓悭,邓悭却主动提出帮他解决灵感问题,将钟弦带到了他的游艇上。
钟弦承认,新奇心战胜了内心对自己的管束。邓悭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教会了他驾驶游艇,并对他的聪明给予了很大的赞许。钟弦感觉全身充满兴奋奔腾的电流。尽管他努力不去感受邓悭对自己巨大的吸引力。但他却无法压抑内心的悸动,连那一天海面的晚霞,都如同魔幻世界般,美的令人窒息。
他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他如何追逐邓忆,得到那个纯粹的家伙,就如同得到天堂。
但被邓悭包围,却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洗礼——如同飞翔在变幻莫测的神秘之境,诱惑力空前绝后。钟弦曾有过几次吸食冰/毒的经历——此时此刻就如同毒品发作时的舒畅与美妙。
可是,
他怎么可以贪心。
他怎么可以不顾这一切因何而来。
若非邓忆向他毫无保留地打开自己世界的大门,他又如何有机会得到眼前的缭乱与张扬得意。
他怎么可以不用捆妖绳绑住自己几欲飞升的放纵意念。
“你找到灵感了么。”邓悭递了一杯酒给他。他们的游艇停在夕阳下的海面上。深金色的落日阳光,笼罩着他们的身体。
钟弦接过酒杯,那带着闪耀银丝的杯子,漂亮的让人爱不释手。他却在心中命令自己一口酒都不要喝。
为了邓忆,他要时刻清醒。
但他总得说点什么。
“如果邓忆在这里就好了……”
邓悭望着夕阳靠在游艇的栏杆上,海风拂着他的头发,金色阳光笼罩着他与邓忆相近的英俊面庞与完美身形。钟弦感觉血液冲到了头顶,他命令自己多一眼都不要再看,便只得低着头望着海面。
耳中听到邓悭说:“今天运气不错。天空这么清朗也是难得。邓忆让我想办法帮你找找灵感。他说你自从开始录专辑,就一直不在状态。有点,呃,魂不守舍。”
“魂不守……”钟弦慌张,他能感觉到邓悭在他背后审视的目光,他害怕被看穿心事。“可能是很多年不搞乐队。生疏了。”
“在杭州,可看不出你生疏。”邓悭来到钟弦右边,碰了一下后者的杯子。“为你的天分。”说罢率先一饮而尽。
“过奖。天分已经被狗吃了。我,我该先敬四哥的。”钟弦只得喝下这一杯酒。入口的味道甘烈如火。
钟弦再次被自责淹没。
破产
139
“很多人认同那个说法——富贾三代才出一个贵族。艺术气质的养成大抵也是如此,你与我认识的一位特立独行的艺术天才有些相近,他的家族向上三代都是画家。”
邓悭将钟弦手中的银丝高杯换成了细长的金色拖脚的香槟杯。
天色暗下来,他们坐在游艇内辉煌的金色沙发上,邓悭竟然还准备了精美的西式餐品,配着仿真蜡烛的玄妙效果。
钟弦眯起眼睛盯着蜡烛。有只萤火虫在暗银色的水晶管里跳舞。那荧光恰好映在他手指上那枚古董戒指上。“我并非什么艺术家,如此赞美真的发自四哥真心?”
邓悭望着钟弦的手,脸上的笑容许久未变:“你的家庭也具有文艺氛围吧。”
“我一个人长大。和孙悟空一样。这一点我倒真的是个异类。”钟弦不想对邓悭讲自己的身世。在奢华的梦一般的游艇上,提他窘困的成长过程显得格格不入。
“听邓忆讲过你连亲戚也没有。他很是羡慕这种自由,从小他如果有半天的时间不知所踪,都会引起‘地震’。”
钟弦笑道:“我就算失踪个几年,也不会有人寻找。”
“你们能成为朋友,正可互补。”
“……很多人倒说过我们是同一类。”
邓悭露出一丝古怪的笑:“你音乐的启蒙者是什么人呢。”
“我妈妈是个歌手。除了音乐她没别的东西教给我。小的时候,弹琴唱歌是我发泄愤怒的方式……我没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
“怪不得会独特。”邓悭那双撼动人心的桃花眼,没有笑意的时候就会变成神秘莫测的深潭。
“以前年少轻狂,自命不凡。现在,倒愈发不觉得有什么才华,只是不怕丢人。”钟弦避开那让他心绪难宁的眼神,假装望着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