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要结婚啦。”何愿的嘴巴挡在扎啤后面,光线折s_h_è 使得那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叶新铎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笑出来了。
何愿其实并没有准备把这件事这么快就告诉任何人包括叶新铎,但是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他仍然记得钟海雨的嘴唇触碰在自己脸颊上的热度,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女人笑着仰视自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用非常轻柔而认真的语气说:“我们要不要干脆假戏真做?”
何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觉得自己中了绝顶的□□,钟海雨是什么样的女人而自己又何德何能,就算钟海雨比自己年龄略大一些又怎么样,她温柔又貌美,还有宣乐总经理这样万人之上的背景包括和蒋京倓的关系,自己如果能和她“假戏真做”,几乎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情。
更何况他本来对于男女之情就单纯犹如一张白纸一样,钟海雨这样聪明又美艳的熟女他完全没有抵挡的余地,而且更致命的是钟海雨还很聪明,她懂得拉扯懂得进退有道,让何愿不至于觉得这个提议太过热情,但也会让他恰巧觉得这个想法极为诱人。
但是他不知道叶新铎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任劳任怨的助理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乎要在这间简陋又肮脏的大排档里就地爆炸,他早就料到了钟海雨会喜欢何愿,在她那个高度的单身女人当然会喜欢何愿,她们见惯了一掷千金的总裁和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当然很容易喜欢这种又单纯又听话死心塌地的男人,他不会指手画脚也不会僭越算计,她只要抱着何愿的崇拜和爱慕继续在自己的位置冲杀陷阵就够了,至于何愿自己的事业和悦意,她只要随便挥挥手分拨一点点资源和资金,就足够何愿开心很久了。
叶新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逐渐变得狭隘和刻薄,但他真的没办法宽容,因为钟海雨没有给他任何宽容的余地,这一切都发生地比他设想中还要再快一百倍,他根本没有做好任何与之面对的打算。
“新铎?”何愿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透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给自己的助理,这件事他甚至还没有跟何意说,但是叶新铎却完全没有反应,他的眼神涣散,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令他费解又为难的事情。
但他如果真的知道叶新铎在想什么的话估计也没有办法再坦然面对这个助理了,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叶新铎再清楚不过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他就什么都阻止不了,那么坦白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不管这个事实对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何愿是多么大的冲击,他总是要去冲击他一下,让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爱意陪伴他的,最好这个冲击足够强悍,能够动摇他现在已经完全偏向钟海雨的心。
“何总。”何愿看着叶新铎的眼神突然变了,他像是这一秒钟才恢复了视力一样聚焦,那双灼灼亮着的眼睛望着自己。
而叶新铎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将后半句说出口,他能看到何愿的眼睛里写满了愉悦,钟海雨真的让他那么喜欢吗,他们不是仅仅见过几面而已,还是说男人的心和灵魂就是这么容易偏离,动物的本能驱使他去接受那个没有缺点的优秀雌x_ing。他好像很少看到何愿这样发自内心快乐的时候,上一次还是在何意的毕业典礼上,生活对他并不仁慈他也日复一日都活的很辛苦很艰难,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在那双玻璃珠一样的瞳孔里看到这样明媚的笑意了,他不忍心打碎那两颗粲然生光的珠子,他一秒钟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部消失殆尽,所以只能把自己内心的匕首再一次血淋淋地吞咽下去。
“恭喜您。”最后他只能这么说,原来所有的文学作品都并没有做任何夸张,心脏片片碎裂,真的会有声音。
——
陆邱桥把何意送到剧院旁边的酒店安排她休息,然后便借由要赶稿的事情离开了那间套房,当然走之前没有捱住何意拉着他撒娇,所以亲了亲女孩的额头。
走出酒店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了,天地间都是腥凉的雨水,他坐在车子里本来想要马上回公寓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不明所以的畏缩。
他知道反正自己反锁了门温风至是无论如何不会像当年那样突然消失的,但是这样的念头又让他觉得无限悲哀,这一夜他能锁住温风至,但是等到天亮了他怎么办,如果温风至一心要走他也不可能把他在那间公寓里锁一辈子。难道这就是他维持他们之间关系的唯一办法了吗,如果到头来他只能用暴力挽留那个人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廖长晞究竟对温风至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只是吃了一顿晚饭出来整个人就跟几个小时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陆邱桥终于意识到这才是症结所在,但是对话的内容他如果直接去问温风至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那么唯一剩下的办法就是去问问这场谈话里的另一个人。
陆邱桥这个念头出现,便立即掏出手机和名片夹里那天酒会上廖长晞递给他的名片,虽然现在时间并不早了贸然打电话有些不礼貌,但是陆邱桥对廖长晞的尊重早就在他知道那个人也对温风至有所觊觎的时候就全然消失,所以也没有在顾忌很多,直接给名片上廖长晞的私人手机打了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廖长晞的声音有些慵懒,还能听得到背景里有不甚愉快的低声抱怨和嘈杂的音乐,似乎他这个时候正在哪个酒吧里,所以被陆邱桥的电话破坏了兴致。想到那个看上去正人君子背后的糜烂私生活,陆邱桥不禁一阵冷笑。
“陆先生?”廖长晞听到他自报家门有些疑惑,毕竟两个人怎么说也不像是会有交集的关系,更别说大半夜打电话过来了。
“是我,”陆邱桥声音冷定不卑不亢,他打定主意要从廖长晞这里问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语气也不像从前谦卑,“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廖长晞也听出他的态度严肃,便快步走出来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陆邱桥听到他那边的音乐声渐弱,这才接着说:“您今晚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告诉我他要回美国去了?”
陆邱桥这两个问句连温风至的名字都没有说,但他明白廖长晞不会不懂他说的是谁,他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确保自己的语气不至于咄咄逼人,不那么像是在质问对方,但是廖长晞却显然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反常地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过蒋京倓这个名字吗?”
这一次换成陆邱桥完全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廖长晞此时说的这个名字,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
“没有听过。”他如实回答,又忍不住追问,“他是谁?”
“宣乐的总裁。”廖长晞简短地抛出一个头衔,他的语气凝重,听上去并没有嘲笑陆邱桥的意思,但是无知带来的羞恼仍然让陆邱桥感到非常不快,他有些恶狠狠地说:“所以呢?”
“我们今天的谈话没有任何不愉快,”廖长晞叹气,他很诚实,因为他知道向陆邱桥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分享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或许会让他们两个人都很容易了解温风至,所以并无保留,“我带了一个合伙人与他见面,他也没有回绝我的邀请,我们讨论了许多关于今后发展的细节,直到我们分开的时候我看他都并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陆邱桥感到非常不解:“那他为什么告诉我他要回美国?”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廖长晞说,他提及几个小时前温风至的样子还是感到有些后怕,“他似乎在一楼碰到了蒋京倓一行人,之后他的态度就改变了,他跟我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但是我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不回答我。”
“蒋京倓?”陆邱桥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但是他完全不记得从温风至口中提及过这个人,更不觉得这么多年都在国外的温风至为什么会与选了的总裁有任何交集。
“风至现在在哪儿?”沉默间廖长晞又问了一句,他这么问难得让陆邱桥没有生气,而是带着几分自傲半真半假地说:“我跟他在一起。”
“蒋京倓的事情先不要问他,”廖长晞对于这种幼稚的挑衅没有任何反应,他认真地说,“至少今晚不要,我想办法慢慢去查。”
陆邱桥在很短的一瞬间很想反驳他,他们哪里还有慢慢去查的时间,温风至那样的人如果打定主意要走很有可能天一亮就要往机场去,如果一旦让他离开杭州,那么就算查出再多关于蒋京倓的事情都无济于事,他难道要再等七年,他哪里还有那么多七年能等。
但他最终还是把那句几乎要冲出喉咙的“今晚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的句子艰难地咽了回去,他不想在廖长晞面前显得幼稚急躁,他不想更多的暴露出自己跟那个男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挂断电话之后他在车子里又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温风至和何意混乱的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还有他没画完的漫画和何愿无比严苛的表情,让他的心像是窗外的雨声一样烦乱不已。
最后天都有些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发动车子回家,空无一人的路边已经有一些起了大早赶车的上班族出现,他这才意识到他接了何意的电话就出来了一整夜,还一整夜都把温风至锁在了家里。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小区里也没有什么人,门口只有一个年轻的保安一脸困倦地在站岗,看到陆邱桥也是熟脸,便打了个哈欠把升降杆抬了起来,陆邱桥一路开车往公寓楼下赶,路过小区里的门诊时看到这几天给温风至吊水的小护士站在外面的台阶上张望,她也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自己,然后兴冲冲地走过来跟陆邱桥打招呼。
陆邱桥把车窗玻璃降下来,他昨天从工作室回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没想到今天那个小护士会直接在门口等着他。
“来看哥哥吗,今天也好早啊。”因为陆邱桥每天都是一早过来,小护士便理所应当地以为这里是温风至的房子,只是因为生病所以自称是“弟弟”的陆邱桥每天来看他,而陆邱桥也并不原意解释太多,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