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 作者:尚在否【完结】(50)

2019-07-07  作者|标签:尚在否 都市情缘 年下 破镜重圆

  温风至顿时感到非常不详,他向后退了一步想要转身逃跑,然而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后也站了一名非常魁梧的黑衣保镖,他伸出一只胳膊将温风至的去路全部拦住,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上车说话。

  温风至没有办法,车里是谁他不用猜就明白,只能说那个男人还算仁慈,给了他几天的时间做毫无意义的心理准备。

  雪下得更大了一些,温风至透过被打开的车门看到了端坐在黑暗中的蒋京倓,他一张苍白的脸跟记忆中没有太多差别,就好像漫长的时光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一样,而同时他的眼神比起当年更让温风至颤栗,他们彼此对视了几秒钟,然后蒋京倓伸出一只手来:“过来,风至。”

  温风至感觉自己的背被推了一下,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顺从地坐进了车里。

  外面的气温很低然而车内却非常温暖,空气中夹杂着冷调的香水味,让人不至于昏昏欲睡。

  蒋京倓看了看自己身边穿着枣色高领毛衣的俊美青年,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他随即就将这种情绪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将右手放在了身边温风至僵冷的膝盖上:“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你去哪儿了?”

  温风至陡然颤栗,他感觉那只手像是恶魔的触角一样在自己的皮肤上攀爬,他全部鼓起的勇气都在这样的空间里灰飞烟灭。

  “我在亚特兰大画画。”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但是蒋京倓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没有办法直起脊梁。

  “亚特兰大,”蒋京倓喃喃着重复了一次,然后他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酝酿或是压抑某种情绪,“不过好在还是回来了,我也算能给书言一个交待。”

  温风至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他将脸转向蒋京倓的反方向,几乎忍不住胃里强烈的翻涌要呕吐出来:“她已经死了,你不需要给她什么交待。”

  “但从法律角度来讲,我仍然是你的直系亲属。”蒋京倓说,“我和书言没有离婚,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丧偶的身份。”

  气氛一时间凝结,温风至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对话有什么意义,十四年前他的生母莫名其妙突然说自己和一个有钱人结了婚,得到了一大笔钱以供他去念美院。温书言年轻时就是名动一方的美人,但是老人家都说她命数不好,还没过门未婚夫就死了,温风至是他的遗腹子,从小他们的生活就总是很艰难,温书言本来就不是坚强的x_ing格,因为执着要生温风至也跟父母决裂,于是只能仅凭自己做小生意拉扯独子,不过好在她人长得美,小镇又是热门的旅游景点,生意总是不差,也算是勉强把温风至养大了,只是她年纪本来就比寻常人家的母亲要轻,又不懂得体贴孩子,温风至从小除了温饱也没有得到什么关爱,温书言甚至从来跟他好好说过几句话。

  然而勉强过日子是一方面,要去学画画却不是一笔小钱,温风至懂事很早本来就准备放弃,但是温书言某一天看过他随手画的路边小猫之后却突然说不要担心她会有办法,在那一年的冬天温风至在自己家里见到了自己开着车来又提着许都东西的蒋京倓,蒋京倓在他和母亲那间镇子里的小院住了几天,除夕前夜他却离开了,再后来直到温风至拿着学费离开家,他都没有再见过蒋京倓。

  后来他渐渐明白蒋京倓为什么逢年过节永远不出现,也从来没有带他和母亲去所谓的祖父祖母那边,那是因为他跟温书言的婚姻本来就不合法,他在三百公里之外的省城还有自己的家庭。温风至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可能温书言意识不到,他能够看得出母亲在自己每一次回家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憔悴越来越神经质,而蒋京倓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那段时间温风至在准备考美院的研究生,本来压力就非常大,温书言又很暴躁总是不允许他回家,温风至不想跟她争吵便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学校,蒋京倓来看过他几次,带了一些昂贵的东西来,然而温风至本来就不太喜欢他,让他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多陪陪母亲,蒋京倓当时点头答应,但后来究竟有没有去就不知道了。

  再后来温书言的病就严重了很多,在温风至被录取的第二天他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说他妈妈疯了,温风至连忙回家,却听闻温书言已经被蒋京倓送到了神经专科的医院,后来直到她病死,都没有从那间医院里出来。她的病情恶化非常快,温风至只来得及去看过她两次,医生就说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温书言病死的那天温风至一直陪着她,摘了呼吸机之后她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清醒了片刻,但她比发病的时候还要歇斯底里,愤怒地盯着房间里的医护人员,要他们滚出去,而那些人也知道她不可能熬得过今晚,便接连离开了蒋京倓给她安排的高级单人病房,只留下了温风至一个人在她的病榻边。

  那个时候的温书言已经完全不美了,她从内而外干瘪的像一截木头,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球凸在外面,一张脸像是鬼一样骇人,但她的力气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大,猛地伸出手来把温风至拉向自己,让温风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她在说什么:“快走,马上就走。”

  她这么说着,嗓子里挤压出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温风至害怕极了想要躲避她,然而温书言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领,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我存了一些钱足够你走的远远的,”温书言的声音又快又急迫,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一样,“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

  温风至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然而下一秒温书言就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很厚然而非常破旧的大信封来,透过那些破烂的缝隙温风至看到那里面全部都是百元的人民币,而这个体积看上去,恐怕要有十万上下。他从来没有想过温书言能有这么多现金,就算是蒋京倓常常会给他们母子一些生活费也不会给现金,而温书言在神志不清住院的期间还能藏着这么多钱,温风至愕然之余,不由得对她所说的话产生了信任。

  “为什么?”他看着温书言把那个信封塞进自己的胸口,非常茫然地问。

  “他不是为了我,”然而这个时候温书言好像已经用尽了力气,她的每一个字都含混而低哑,中间夹杂了无数沉重的喘息,“我早该告诉你的……他想要的是、是你。”

  温风至完全愣住了,他似乎听明白了又仿佛无法理解,温书言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毋庸置疑,但整个句子听上去又仿佛天方夜谭一般。

  “快走……被抓住就再也走不掉了,”温书言的眼神已经没有办法聚焦,温风至甚至没有办法确认她究竟在看谁又把自己当成了谁,那双灰白浑浊的眼睛里滚落出无数的泪水来,她喃喃着,嘴唇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在烈日下翕合,“是我的错……求求你,求求你……”

  温风至非常害怕,他一方面害怕温书言这样的行为,另一方面他更害怕她说的是真的,他短暂地回想了一下蒋京倓这么多年的确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温书言的爱意,但他又的确非常关心他们的生活。蒋京倓那样的人有必要用这么长时间去经营一个穷学生吗,温风至不得不怀疑这一点,但是温书言给他营造的气氛太可怖了,让他怀抱着那个像是□□一样的信封慌不择路。

  温书言断气之后医护人员鱼贯回到了病房里处理遗体,温风至等在一边浑身都不断地发抖,遗体往太平间之前他去主治医生那里办了一些手续,随即他敏感地意识到总是有两个护工在跟着自己,而他们看上去又完全不像是普通人,眼神和身材都一眼看上去便让人胆寒,再加上温风至透过医生办公室的窗子已经看到了蒋京倓的车子停在门口,如果他真的对温书言哪怕残存一点感情,也没有道理不来见她最后一面。

  于是温风至几乎可以确认温书言不是疯了也没有说疯话,蒋京倓真实目的之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已经因为温书言的去世而被掀开,无依无靠的他像是刀下鱼r_ou_,不得不独自面对那个多年前就已经深埋在地底如今萌芽的恶果。那一天凭着要去卫生间的借口温风至跳窗从医院逃脱然后回到了美院,他天真的认为自己是不是还能在远走高飞之前正经办一个退学手续,然而薛青河的挽留让他更加害怕,蒋京倓的势力范围他并不清楚,而他一旦封锁机场自己可能没有任何退路,于是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带着钱从美院离开,打车经过自己仅仅住了两个月的公寓时他几乎瞬间忍不住想要联系陆邱桥,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去那个电话,他害怕自己哪怕是听到陆邱桥的一点点声音都会让自己的全部勇气摔碎在脚底,他只记得那个傍晚暴雨泼洒如同瀑布,最终遮挡了他向后张望的视线。

  他不是不想依赖陆邱桥,只是他知道对于蒋京倓而言陆邱桥不过是脚下的蝼蚁,妄自把那个少年拉扯进这样肮脏的漩涡里不是一件应当的事情,他想着反正也是只这么短暂的相处,分开的情侣千千万万,几个月之后很多人连对方的脸都记不起来。

  但他高估了陆邱桥,也完全高估了本以为心x_ing凉薄的自己。

  ——tbc

第18章 第十八章 圣诞

  18 圣诞

  温风至从蒋京倓的车子上下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蒋京倓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他抱着画板站在路边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当年温书言是不是太过猜疑,毕竟他们没有机会好好交流也没有时间去询问温书言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在恐惧中相信了温书言所说的那种可能,又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就按照她说的一走了之,如果蒋京倓真的用那么长的时间想要霸占自己的话,他会就这样隐忍七年?

  温风至想不明白了,他茫然地看了看不断落下雪花的天空,突然觉得心底有些后悔,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在想当年留下的可能,或许蒋京倓没有那么可怕,他和陆邱桥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但一切可能都已经无济于事,唯一的缺陷是如此一来他可能真的一生都没有坦然告诉陆邱桥当年离开真相的勇气,毕竟很大程度上他有可能完全误解了自己的继父,不然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手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从他的车子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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