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让温风至怒火中烧的是他事到如今甚至连一点点想要掩饰这一切的努力都不做,他把一切蹩脚的把戏都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好像故意要看温风至发现自己被欺瞒然后失态的样子一样。
温风至在某个瞬间很想把他拉起来好好询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夜过去这个人会变的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但是他又不想真的与之争吵,温风至的自尊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但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不能再放任这些秘密存在,大不了他就自己先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他不想再隐瞒也不想再被隐瞒了,那种感觉令人无限绝望。
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之后温风至把陆邱桥扔了满地的衣服都捡起来然后从卧室里退了出去,他所做的一切动作都非常轻柔,像是惧怕碰碎什么一样。而他不知道的是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陆邱桥根本一丝睡意都没有,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温风至会发怒的准备,毕竟他知道自己那个学长生x_ing虽然冷淡但是脾气却并不小,然而暴风雨并未来临而是悄然离去的错愕让他无法招架,他只能听着那个人悉悉索索地把地板上的衣服全部捡起来然后在自己身后小心翼翼地闭合了门扉,于是室内归为一片寂静。
陆邱桥在昏暗中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将饱含着温风至味道的杯子猛然拉过头顶,无法抑制地爆发出一阵压抑许久的声音。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两对CP都有秘密
第22章 第二十章 秘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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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愿是被热醒的,他梦到自己在被三只母熊簇拥着,其中一只还用整个身体压着他,问他为什么还不发年终奖金。
然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叶新铎老家的卧室里,深灰色的水泥天花板上只有一枚简单的圆形吊灯,外面炽烈的阳光正从窗子外面透进来。何愿左右翻了翻身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可怕的梦,因为乡下的棉被都是实心棉,不比城市里的羽绒被轻软,盖在身上颇有重量,而叶新铎怕他从南方来没办法适应北方冬夜的温度,所以给他身上活生生压了三床被子,他现在觉得浑身酸疼,连腿都抬不起来。
何愿心里有些无奈,想个高位截瘫一样勉强抬了抬脖子往床脚看去,叶新铎显然比他醒的要早一些,正背对着他在穿鞋。
听到身后的动静叶新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仍然是他独有的x_ing冷淡表情:“醒了?”
何愿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毕竟江南常年s-hi润,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那种环境,而北方的冬天太过于干燥,他呆了一天就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难以适应。
“可以再睡一会儿,楼下有早饭你起来自己热一点吃。”叶新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手脚麻利地把何愿旁边的自己用过的被子和枕头收拾整齐,何愿听他这么说有点头疼,让他用这种纯人力的火炉热早饭吃等于让他饿着,于是他也摇了摇头跟着叶新铎起了床。
早饭是昨天年夜饭剩下的饺子煮了汤,何愿真的爱死了这种每一个都满满当当的手工饺子,于是就着汤又吃了许多个,这么冷的天气吃得汗都冒了出来。
吃过饭之后叶新铎又穿了外套要出去,何愿瘫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问他要去哪儿,叶新铎正从木门后面拿了一把镰刀,听到何愿的问话犹豫了两秒钟,然后低声说要去看自己的父母,何愿一听猛地清醒过来,又看着叶新铎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可怜,便自告奋勇说要不要陪他一起去。
叶新铎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考虑了几分钟,就在何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久有些慌了的时候,他突然说那好吧。
于是吃了很多早饭很想要消食的何愿就把昨天那件很重的棉大衣套在身上,跟着叶新铎出了门,然而出门之前叶新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条鲜红的围巾出来,给何愿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脖子上。何愿觉得这样的确暖和,便也没有拒绝。
这个时候时间还很早,不过许多村民已经出了门互相拜年,许多人认识叶新铎但是大部分都没见过何愿,叶新铎虽然长的好看而何愿又是完全不同于他浓眉大眼的那种白净长相,他们两个穿过小路并排往田埂上走,路过的村民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而何愿却觉得自己穿得像个傻子又被人盯着看特别窘迫,下意识往叶新铎身后躲,而叶新铎却特别大方地见到谁都打招呼,还有关系亲近一些的问他何愿是谁,他就用方言回答说是自己的女朋友。
何愿听不懂也不觉得奇怪,哪里想得到老实的助理实际上早就想好了对策,n_ain_ai在整个村子都宣扬了自己女朋友大老远来跟她老人家过年,大家肯定会好奇,而何愿虽然肤色很白五官也都小巧完全是娃娃脸,但总归是个男人很难模糊x_ing别,不过叶新铎拿一条围巾整个把他下班张脸挡住之后看上去就莫名有了些雌雄莫辨的味道,大红的围巾让他肤白胜雪,又只露出了半截鼻子和漆黑透亮的眼睛,看上去完全可以说是个是个年纪不大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就这样两个人并肩穿过整个村子,在身后留下无数“叶家小孙的媳妇很得劲”的传言,然后一路往冬日里光秃秃的麦田里走去。
何愿只在前一天的凌晨向这边惊鸿一瞥,然而白日里看上去这里的景致又完全不同了,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一望无际的灰黄农田像是干涸的大海一般,田埂上有无数光秃秃的杨树颀长而笔直地向着湛蓝的天空伸展,而远处无数层叠的山峦像是水墨画中的那样在云层中温柔起伏,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根本没有看过这样蔚为壮观的山脉,何愿从来都只见过山青水绿的风景,而这小村庄中苍凉而雄伟的景致让他长大了嘴巴。
叶新铎却对于这样的景象太过于熟悉了,他快步顺着田埂往山脚下走,走了几步才发觉何愿没有跟上,回头看他一脸痴呆的样子有些好笑,便开口说:“这边的景色要数秋天最好,你看过《白鹿原》吗?”
何愿这才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他回望叶新铎,然后点了点头。
“秋天这里的麦海,就是那个样子的。”叶新铎走回来拉他的手,田埂上还有一些未化的积雪,所以走上去有些s-hi滑,何愿呆呆地听他说着,忘记了去挣脱那只手。
“很美,下次你可以来看看。”当两人又再次往前走的时候,叶新铎又补充了一句。何愿下意识“嗯”了一声,然而答应之后才从气氛中品咂出有些暧昧的味道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叶新铎,而后者也正看着他,他背后的天空碧蓝高远,使得那双眼睛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一种浓烈的情愫。
“有、有空的话……”何愿被他的眼神抓摄,有些慌乱地补救了一句,然而不知为何他话一出口又有些心虚,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而叶新铎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将何愿的手腕紧紧攥着,然后转身向着山脚下那条蜿蜒绵长的道路大步走去。
只是那些完全靠人们上山下山踩出来的路根本算不上是路,完全就只是没有植被的泥地而已,何愿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考验,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斜斜根本没办法跟上轻车熟路的叶新铎,最后叶新铎没有办法,只能往上面走两步就回过头来拉他,这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爬到了一个半山腰比较平缓的地方。
何愿的汗都已经流下来了,他发愁地看了看仍然高耸在眼前的山体,然而叶新铎却并没有接着往上爬,而是转身朝着旁边的玉米地里走去,一人多高暗黄色的玉米秆非常密集,很快就将他的身影完全遮挡起来,何愿害怕自己被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也顾不得自己气喘不匀的样子,又赶快跟着他往前走。
虽然之前看叶新铎带着他进山他就猜到了叶家父母十有八九是土葬在了山里,但作为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他还的确没有真正见过早就被淘汰的土坟,他原以为要走到山顶,但没想到穿过那一片玉米地,就看到了倚靠在两棵杨树下并列的坟包。
这两个青石砖砌的坟包显然是近几年又翻修过的样子,做工很新也精致,前面两块石板上刻了名字和忌辰,还有椭圆的黑白照片。
比叶新铎晚一些走过来的何愿这么一看连粗气都不敢再喘,扶着膝盖整张脸都憋红,而叶新铎却显然并不很在意的样子,他用镰刀先把周围的野Cao割掉又清扫了石砖上的灰尘,然后手脚麻利地四处捡了一些枯枝和玉米秆,在坟包前的空地上架了一堆,掏出打火机点燃了。
何愿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火堆的热气使得眼前的景象扭曲,他不知道在这样的境况下能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叶新铎的脸他也并不觉得非常悲伤,他想起自己每年带着何意去公墓探望父母的时候,他也很难在妹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强烈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反观自己也是一样的,失去至亲的彻骨之痛已经蔓延了太多年,生活迫使他们必须要往前看向前走,悲哀强大绝望更甚,但它们总能被时间冲淡和击垮。
想到这里何愿的心里也生出一些好奇来,他与何意失去父母的时候自己已经接近成年所以靠着变卖父亲的公司和房产生活上实际并没有吃许多苦,但叶新铎呢?他原本出身就看得出贫寒,与祖母相依为命可见活的并不宽裕。何愿这么想着又朝火堆那边走了几步,他望了望石板上的时间又看了看那两张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所以模糊不清的照片。
叶新铎的父母看的出来都完完全全是普通人,母亲算得上娟秀父亲则是标准的庄稼汉,两个人去世的时间前后只差一个月,年份是距今十五年之前,何愿默默计算了一下,十五年前叶新铎也不过十一岁十二岁的样子,他的心脏微微下沉,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而一直蹲在火堆旁的叶新铎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何愿旁边,他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这么说,何愿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没有底气的声音:“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何愿茫然地抬头看他,叶新铎的这句话他听懂了但又好像完全没办法理解,他应该记得他么?但是这个记得又该从何说起?
“你曾经到这里来过的,你忘了吗。”叶新铎也望着他,他的表情非常真诚而专注,那双黑色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令人无端心悸,“十五年前,我们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