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立衡看起来很不高兴,许涵心想,假如是自己,看见心上人在面前上演伉俪情深,现在一定也开心不起来吧。他嗫嚅着说,“腿,腿麻了。”
江立衡皱着眉头拍去许涵羽绒服上的积雪,“你究竟在外面待了多久?”
“可能,十几分钟?”许涵自己都不确定。
雪早都停了。
江立衡没再理他,任由那只冻得指尖都紫了的爪子揪着自己,冷着脸进了屋。
许涵低下头,眼底全然没了笑意,他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忍耐小腿上万蚁啃食般的难受劲儿,每踩一步都差点跪下去,却紧紧地抓住了江立衡的手臂,只为了能跟上江立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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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光线从门缝钻进黑暗的卧室,随之而来的,还有从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传来的嚎啕哭声,音量经过隔离小了许多,可是依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床上原本铺平的被子隆起一个人形,少年时期的许涵在里头藏着,咬着牙,身体微微颤抖,任眼泪打s-hi枕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从今天起,他再也没有爸爸了。
母亲从早晨哭到晚上,许涵心口令人窒息的痛苦根本找不到一丝空隙发泄,只有等到凌晨,张莉好不容易哭累了,被他哄着了,他才能躲起来默默地咬着拳头流泪。张莉又醒来了,可是,许涵真的没有力气再起身去安慰母亲,只能装作没有听见。
帮着没有丝毫处事能力的母亲磕磕绊绊地办完父亲的后事,许涵浑浑噩噩地发现,没了父亲,生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松了。
父亲家中一直看不上好吃懒做的张莉,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许涵几乎没见过父亲那边的亲人。许父一死,却说房子是爷爷的遗产,被老家来的好几个亲戚们分了去,只给娘儿俩留了卖房钱的五分之一。
许涵家一人工作三人吃喝,还要供他读书,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一夜之间没有了经济支柱,母子俩的日子越发窘迫。张莉找过几份零工做,然而没有一次坚持下来。还不如许涵,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喜欢炫耀和展露个x_ing的时候,却能给饭店洗碗一洗就是两年多,张莉再婚之后都没停下。
老师同学,每一个人都在夸他鼓励他,只有许涵自己知道,这样强撑着积极乐观地面对艰难的生活,其实,这一点都不酷。
许涵成绩优异,学校知道他家庭情况后,尝试x_ing地替他申报了一个助学项目,项目刚由民间财团成立不久,各方面条件不算苛刻,所以许涵很幸运地成为了第一个被资助的学生。
许涵站在台上,接过第一次见面的江立衡给他的第一笔助学金,他脑子里满是“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年轻就是大老板了真有本事”的想法,以至于老师在一边提醒他说谢谢,他不小心说成了,“谢谢江叔叔。”
江立衡听得一愣,他才刚大学毕业,被一个初二的男生叫叔叔?他甚至后悔出现在这种场合,以后他将交给底下的人处理,不会亲自来了。
许涵接受资助到十八岁,期间每年都会收到一张邮寄过来的卡片,卡片上只有一句署名JH基金的简单寄语。许涵时常觉得,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机会偿还这份恩情。
江立衡再见到许涵,早已经不记得他,但是许涵却一刻也没有忘记江立衡,只要是江立衡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许涵不好意思直白地表明谢意,他惭愧地想,用着江立衡的钱读书,却因为忍不住张莉的唠叨跑来上艺校,学不到任何能帮助江立衡的知识和技能,做不到站在他身边以工作的方式替他分忧解难,只能靠这副身体取悦江立衡,难道还值得骄傲?
然而老天开的玩笑一个接一个,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他长成了江立衡喜欢的人的模样,又爱上江立衡,直到刚刚,他才恍然大悟,他所拥有的一切,原来都归功于秘景良。
JH,JH!
这个在国外注册,从未出现过中文名字的机构,任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是江立衡首末名字首拼,事实上代表的是景衡!
许涵很早以前就知道,JH有一个专项基金,特别为心肌致密化不全患者设立,江立衡是在为秘景良而积德行善!
都是爱而不得,他居然和江立衡同病相怜。许涵呆呆地想,江立衡一定用情比自己还要深,毕竟他爱慕秘景良的年头那么长,到头来人家却安安稳稳地结了婚……真的太难过了,无论是自己,还是江立衡。
江立衡从浴室出来,看见洗完澡的许涵穿着白色的浴袍,坐在床尾愣神。
等江立衡走近了,许涵才有所发觉,站起来与他对视,刻意扬起嘴角笑起来,“江先生,要不要擦一擦头发?”
江立衡看着许涵那揭下创可贴后露着伤口的手,低声沉吟,“不用了。”
两人相互凝视,却各自将情绪埋藏得极深,让他们都没看懂对方眼里的意思。
他还有这张能慰藉江立衡的脸,不至于一无是处。许涵眼睛酸涩,向前走了两步,他踮起脚,柔软的唇贴上江立衡紧蹙的眉间。
舌尖轻绕,他们在彼此口中夺取氧气,交换体液的水声阵阵,明明是一个缠绵至极的吻,许涵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江立衡接吻时候的样子,平常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此时弯曲着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因投入而显得过分温柔。
江立衡到底技高一筹,许涵一个走神,差点没被他吻得缺氧。他想推开江立衡,好喘上一口气,不料江立衡的双臂像是钢铁做的,任他怎么捶打都挣脱不了。许涵的舌头被江立衡含在嘴里,像是要把他吃掉那样,吮走了上头最后一滴唾液,他红着眼,一只手钻进江立衡的浴袍中,攀上那饱满的胸肌,无力地用指甲刮了一下其中一颗挺立的小豆。
江立衡浑身一震,环抱着的手臂稍微松了松,许涵立即把头移开,额头抵在他胸口狠狠地喘息。
过了一小会儿,许涵歇够了,明显感到小腹戳着某个硬物。他舔舔麻木的嘴巴,一个转身趴在床上,臀部高高地翘起,摆出一个没有尊严、很不要脸的求欢的姿势。
把他当成秘景良的话,这样会让江立衡好过一点吗?
“进来……拜托……”许涵的哭腔,仿佛是情欲中的难耐。
江立衡眼里有一团化不开的黑色浓雾,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对某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他几乎马上就要不顾一切地撕开许涵的浴袍和内裤,然后不做任何润滑扩张,将身下硬到极点的*物塞进那个销魂的地方,大肆进出,把他弄到哭!
然而,许涵今天刚能下床。
“……江先生?”
江立衡闭了闭眼,他双手手背青筋暴起,再睁眼时,浓雾已散。
“睡吧。”他轻轻拍了拍许涵地屁股,然后走进浴室。
听到浴室传来吹风机风筒发出的声音,许涵保持这个羞辱不堪姿势没有动,终于,他绝望地全身颤抖起来。
江立衡回到床上时,许涵已经脸冲里,背对着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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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梦境纷纭,可许涵又睡得非常沉,好多次有意识要醒却起不来,等他睁开眼睛看手机,已经时近中午。揉了揉胀得发疼的脑袋,许涵发现江立衡已经不在屋里了。
打开门,不远处路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院子里已经枯黄的Cao坪和常青景观绿植还顶着一层薄雪,许涵鼓着腮帮子一吹,矮黄杨叶子上攒着的雪花遇到白乎乎的热气变得透明,瞬间又恢复成了莹白色。玩儿了好一会儿,许涵觉得吃了满嘴的凉意才罢休。
江立衡现在在哪里呢?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便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许涵左右看了看,发现秘景良从隔壁房子走出来,正朝他笑着打招呼。
“秘先生。”许涵心下叹了口气,秘景良并不是自己的敌人,他很无辜。
秘景良笑起来暖暖的,总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许涵无论如何都对他树不起敌意。许涵边走边想,不管是谁,都会很喜欢他吧。
“什么先生不先生——你满二十了没?在上学?叫叔叔有点老,还是叫哥吧。”秘景良笑着说,“正好,他们应该都吃上了,我们一起过去,也省得叫谁来接了。”
“嗯,哥。我二十一了,在上大四。”许涵莫名觉得好笑,自从认识江立衡,辈儿都乱了,“Vicky姐呢?”
“她先去饭店了,我是回来拿药的。”
小镇比昨晚要喧闹些,春节里,不少人带全家老老小小一起过来玩,活泼的小朋友手里攥着气球,哒哒哒地从木头搭建的人行栈道跑过,追追打打,横冲直撞。许涵看得心惊r_ou_跳,生怕哪个虎头虎脑的小朋友一时来不及拐弯,刹不住车撞到身边的秘景良。他不敢想象,如果秘景良在自己身边受到任何伤害,江立衡会不会把他生吞活剥。
许涵张着手臂,虚扶在秘景良身侧。
“不用这样。”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护着,秘景良不禁失笑,“我没那么弱。”
“哥,看着这帮小毛孩儿,我都害怕。”许涵一路紧张地不得了,光顾关注秘景良,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子骑着滑板车,逆着人流飞快地冲他们冲了过来。
躲避不及,许涵被撞了个满怀,滑板车的坚硬的车把手重重地打在了许涵肋骨上,前轱辘还别了他的脚一下,幸好旁边路过的人扶了他一把,他才没狼狈地倒下。许涵抬头道谢,那人却一声不吭地走了。
许涵愣了愣,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没做他想。
“没事吧?”秘景良忙拉着他到一旁站着去了。
“没事儿。”许涵揉了揉肋下,对那个嘎嘎直乐的小男孩儿龇了龇牙,做出一个吓唬他的表情,小男孩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