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杰点头如捣蒜,下巴磕在瓷砖上,发出咚咚咚尊严尽失的响声。
“多少钱?”徐承渡环视一周,其他被打趴的同学被他目光一扫,;连忙呻吟着往角落里匍匐前进,蜷缩着身子避瘟神似得,有一个甚至抱着手臂,直接把头缩在两个小便池之间寻找安全感。
“也没多少,就……就六百块。”李向杰哭丧着脸,乖乖回答,刚说完,面前就伸过来一只骨关节泛红的手,李向杰认出来,这就是刚刚把他们揍得叫爹喊妈的那只拳头。
愣了足足五秒钟,他突然灵光一闪,顿悟了那只手的意图,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抽了六张红票子出来,放在那只手的手心,还十分狗腿地轻轻拍了拍。
徐承渡收回手,把钞票一卷,塞进了自己兜里,按了一把裤裆下的头,又是咚的一声亲密接触,在人额头上磕出一个红艳艳的大包。
磕完站起身,双手c-h-a兜,“以后大家都是校友,有什么事好商量,今天这事儿吧,我收了你六百块也不白收,算是封口费。你要是不想太丢人,出了这个厕所门儿,收拾收拾干净,对外就说你把我痛揍了一顿,我没有意见。”
李向杰一脸懵逼,握着发红的下巴,捂着额头,“真……真的可以吗?”
“真的。”徐承渡朝他展开一个友好的笑,“以后要还是有什么人想出钱揍我,你尽管接,只要把钱给我,过程你想怎么编怎么编,好不好?这样一来,你得了面子,我得了钱,一举两得。”
面对如此真诚的提议,李向杰茫然点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们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奇怪的协议?但转念一想,只要能保全面子,这点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徐承渡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洗手,“滚吧。”
两个字刚刚落下,小弟们互相搀扶着,一阵小旋风般刮得一干二净。
徐承渡叹了口气,打开水龙头,把一双手反反复复搓洗了一遍,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男生厕所打了个响指,扯着嗓子道,“喂?里面那个,对,就是你,默默抽烟围观的兄弟,人都散了,可以出来了吗?”
过了大概有几秒钟,或者长达一分钟,从最里面的隔间缓慢踱出一个穿着白衬衫浅色牛仔裤的男生,他低着头,敛着眼皮,两手空空,蓬松的黑色蜷发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小幅度地上下颠动。
这个男生就这么顶着徐承渡危险的注视,慢悠悠地晃出来,站定在他身边,掀开水龙头,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原来这个高中真的有比较高级的人……
这是徐承渡第一次对白格这个人有印象,在他的世界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优雅干净的人,甚至还自带一种温暖的,让人没来由想亲近的和谐特质。
“戏好看吗?”徐承渡反手撑在洗手台上,歪着脖子看那人的侧脸。这一看,发现这个男生长的不是一般的好看,怎么个好看法呢?徐承渡挠挠头,很少有人的脸会让人用发亮这个词来形容,但眼前这张脸真的在发亮,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下,桃花眼在发光,高挺的鼻梁在发光,淡粉色的薄唇在发光,白皙的皮肤在发光……
就在徐承渡目不转睛地打量白格的同时,白格也在透过镜子打量他。
有点不修边幅,头发长到遮住了眼睛,然而现在他歪着头,刘海往一边倾斜,露出他的左边眉眼。挑起的左眉上有一颗显眼的黑痣,脸很小,上嘴唇微翘,出乎意料的英俊清秀。只是这清秀配上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份嚣张和戏谑,这张脸就相由心生地锋利逼人了起来,带着令人不舒服的侵略x_ing。
不可一世。
这是白格近距离接触徐承渡时,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黑白格纹的手帕,展开,细细擦自己的手,弯起眼角,薄唇轻启:“还行。”
“既然还行,能看着打赏一点吗?我看你好像挺有钱的。”徐承渡的目光从他脸上转到他脚上,停在那双昂贵的品牌运动鞋。
“你想勒索我吗?”白格双手c-h-a兜,面上的笑意称得上和善,“我也看你好像挺缺钱的。”
“别这样,我只是想问你要根烟。”徐承渡撇撇嘴,“不给就算了,诬赖我勒索干什么?我虽然穷,但我像是干这种事的人吗?”
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好像兜里那六百块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白格含笑盯着他看了一阵,直盯到徐承渡莫名觉得手脚太长,没地方放,才收回视线,“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少骗人了。”徐承渡摆摆手,觉得没意思,“走了走了。”
白格跟着他出了厕所,“怎么知道我骗你?”
闻言,徐承渡刹住步子,啧了一声,转过身,出手如闪电地一把擒住白格右手的手腕,拎起来。
“干什么?”白格下意识往回缩手,但对方力气太大,钳住手腕的虎口犹如铁铸,他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那人眯着眼睛打量他的手,忽然又拉高了贴近自己鼻子嗅了嗅。
“喏,你再怎么洗,尼古丁的味道也难以散得一干二净。”徐承渡飞快地松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装腔作势,“食指和中指之间没有熏黄的迹象,说明你烟瘾不大,或者烟龄不长。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徐承渡耸耸肩,“我刚刚都看见了,你那个隔间烟雾缭绕人间仙境似的!说你不抽烟,骗鬼啊!那烟是你七窍生烟自己冒出来的?”
白格被他逗得笑了,肩膀颤动。
夕阳柔和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浮云光影,清秀温润,眉眼弯弯,时间仿佛定住不动。
现在是临近放学的钟点,教官生病,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在学校晃悠了一下午也没逮到机会翻墙出去的徐承渡很郁闷,昏昏涨涨如同行尸走r_ou_,就算打了一架也没有提神效果,然而被眼前这男生这么一笑,心猛地一跳,瞬间就清醒了,立刻像是踩了电门的波斯猫,炸出去恨不得几丈远。
“怎么了?”白格眉梢微挑,收敛了笑意,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徐承渡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浑身戒备,撒腿就跑,“我妈说了,少跟长得漂亮的妖孽来往。同学,烟你自己留着慢慢抽,我也不会去告发你,咱们山高水长,一别两宽。”
妖孽白格c-h-a着裤兜愣在原地,捏着本打算拿出来共享的那盒烟,心想:这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同班同学,是真的不知道军训时他就站在自己前面一列,还是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向杰一甩酷酷的莫西干:怎么滴?瞧不起我葬爱家族?信不信我一大家族的人追过来削你?
第33章 年少许轻狂2
酷暑,下午两点,烈日当空,一天当中紫外线最致命的时候。刚从枝头掉落的灰绿叶子被迅速蒸干水分,边沿脆弱地蜷缩起来。发红的皮肤在高温蒸烤下分泌出大量汗水,然后在清一色的迷彩衣领上结成干巴巴的白色盐晶,到处弥漫着一股咸s-hi味。
“报告教官,我……我好像中暑了,有点晕。”一个瘦成麻杆儿粗细的男生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手,颤巍巍的声音有如蚊呐。
队伍里死一般的寂静,寂静是最好的扩音器,再小的声音也能被衬托得放大无数倍,然而粗短身材、炭黑健壮的教官站得条直,目视前方,宛如一尊失聪的精铁雕像。
这些家庭背景大多不凡的学生,大多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满心思转悠的都是怎么才能回家声情并茂地哭诉一番,搞来一张校医院盖章的病假证明,证明上还得清楚明白地写着:此生因某某具体的身体原因无法参与军训。这是目前为止,能逃脱这惨绝人寰的新生炼狱唯一行之有效的法子。
事实上,军训刚开始的头两天,一些溺爱型家长就已经施展拳脚给各位教官送过礼,然而这次校方早就有备而来,请来的步兵营士兵一个个早就被耳提面命,训练有素,恪守军人本分,一概一视同仁。家长们再怎么长袖善舞,恩威并施,遇上固执的兵蛋子也是满腹戏文没场地发挥,只能憋屈地叮嘱自家孩子有事没事多忍忍,横竖也就大半个月的事。
于是,养尊处优了小半生的少爷公主们都默默咬着牙硬挺着。
新生六班的教官木磊是这批步兵营的营长,冷酷且缺乏人x_ing,其他教官经常恐吓他们所带的班级,口头禅就是:你们遇上我那都是上天仁慈!应该让你们一个个调皮捣蛋的,去我们营长那儿站上半天!
其他班级看六班的目光,复杂中带着佩服,服气中隐含同情。
木磊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隐忍稚嫩的年轻脸庞,他昨天去各个班级巡视了一圈,一周下来,六班果然是最整齐划一精气神俱佳的佼佼者,成就感油然而生。
“教官,他说他晕。”这时,队伍中出现了一个嘹亮的不和谐音符。
木磊小而聚光的眼睛爆发出精光,长剑出鞘般凌厉地扫过来,那一片的同学都不自觉地当起了鹌鹑,把脖子往肩膀里缩。
教官特有的皮质马靴哒哒哒走过来,后脚跟并拢发出一声响亮的碰撞声,站定在倒数第二排的排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y-in沉的嗓音显示出他是个难相处且不好招惹的暴脾气。
那个男生木磊早就注意到了,站的军姿十分标准,腰腹挺直肩膀平整,膝盖一点不打弯儿,在别人都大汗淋漓的情况下他反而满脸轻松,全身上下都很顺眼,除了帽檐下快把眼睛遮住的过长刘海。
徐承渡咂咂嘴,口干舌燥地大声回答:“我说,他说他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