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得痛不欲生。
这些年,他一味沉浸在可能伤害心爱人的恐惧中,一次又一次将岑楚从身边推开,还自以为这是另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保护。他只想着要让自己心里好过,却从没考虑过岑楚的感受。
心理伤害远大于生理伤害。
可笑的是,他竟花了十年时间才懂得了换位思考。
见池睿川不说话,叶桥冷笑:“你拿这刀,难不成是想杀我?”
“我不杀你。”池睿川将刀塞进他手里,“但你可以杀我。”
叶桥往后一缩,想要甩开那把刀,却被池睿川双手用力握住,叶桥眼睁睁看着刀尖离池睿川的胸膛越来越近,他全身毛孔倒竖起来,尖声大喊:“池睿川你疯了吗!”
池睿川稳稳抓着他握刀的右手:“别怕,精神病人杀人不用负法律责任。”
叶桥瞪大眼看他,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个精神病人,却妄想治好另一个病人。”池睿川问他,“这难道不可笑吗?叶医生。”
叶桥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别,别这样……”他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池睿川,用力摇头,语无伦次,“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没想害他的,我就想给他点教训,想让他受点伤,让你着急,让你……让你回到我身边,谁让你给他买戒指,我不高兴,我才会……你明明答应了我要和他离婚,你为什么还给他买戒指,那天晚上,你抱着我,你跟我说你会和他离婚试着和我在一起,你说我像他,说我比他听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多少年我都能等,我喜欢你啊,你,你别伤害自己,我受不了,真的……我求求你了睿川……你,你别像她那样……我只有你了啊……”
“你看看你,像个疯子一样。”池睿川紧握叶桥的手,让刀尖刺入自己胸膛,纯白衬衣破了个口,周边布料瞬间被鲜血染透,叶桥惊恐地瞪大双眼,嘴里发出可怖的倒抽气声。额上汗水滚落,池睿川表情却没多大变化,他凑到叶桥耳畔,低声说,“回到你的小房间里吧,永远别再出来了。”
刀身缓缓抽出,换个位置,再慢慢c-h-a入。
叶桥眼睁睁看着,嘴里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池睿川闭了下眼,大量的鲜血流失令他晕眩,他沉重地喘了口气,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抚上叶桥的脸:“就算整得再像,你也不是他。”池睿川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水果刀,第三次将它刺入自己身体,“你跟岑楚,不一样。”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警察破门而入。
“不许动!”
“放下凶器!举起手!”
叶桥看不见别的人,也听不见别的话,他眼里只有池睿川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他问:“你疼不疼?”
池睿川倒在他身上,像以往无数个看似温情的拥抱,他用嘴唇轻蹭他耳朵:“谢谢你的药。”
“岑楚,别发呆啊,笑一笑!”
岑楚低头看看身上的校服,对拿着手机照相的老同学说:“一把年纪了穿成这样,我不好意思笑。”
甄远捶他一拳,勾住岑楚肩膀,比个剪刀手,歪头笑:“茄——子——”
负责拍照的同学差点没捧住手机:“甄远你他妈一大老爷们能不能别那么娘。”
“老子哪里娘了,那拍照不都这样吗,你拍不拍,不拍换我来!”
“只有你家小可爱才这样好吗。”岑楚忍不住笑。
咔擦一声,被抓了个准。
“哇塞。”那人低头看手机,“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高中生呢,笑起来这么嫩。”
甄远抬手lū 了下头发,一脸得意:“一直都这么嫩。”
“我说岑楚呢你得意什么,都快成老帮菜了。”
甄远笑骂,冲过去按着人一顿揍,几个人闹成一团。
岑楚笑着摇头,拿支烟咬嘴里。
刚点上,边上位置坐下个人。
岑楚偏头,哟,是个印象深刻的。这哥们名字很好记,叫酆剑,家里超有钱,是个话唠。
还暗恋过池睿川。
酆剑脸上的婴儿肥还在,个子小小皮肤白白,穿上校服比岑楚更像个在校高中生。
岑楚有点担心,他怕这家伙问起池睿川的事。
他没心情说。
“哎岑楚,咱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岑楚点点头:“是挺久了,前几年同学会都没见你。”
“我这不今年刚回国么。”酆剑笑笑,拉着椅子朝岑楚靠近些,“那个,我吧,一直挺好奇一事儿。”
岑楚挑眉:“什么事?”
“你——”酆剑指指他后背,“你背上纹的到底是什么图案啊,我当时就觉得特别震撼特别好看。”
岑楚盯着他看。
酆剑见他神情不太对,忙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就觉得那图案很好看,今天看见你又想起来,就随口问问,要是不方便说你就当我没说。”
“没什么不方便。”岑楚笑笑,又吸了口烟,“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背上有纹身。”
“哦,那时在朋友圈看到的,一朋友传了个小视频,有人叫你名字,你还回头了,我才确定了是你。那纹身真特别啊,我后来还想再看的时候发现给删了。”酆剑说着一拍大腿,“对了,我记得那时候池帅也在,当时他也看了,但他好像很不高兴,不过也能理解,他妈不是刚那什么嘛,哎,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全身起疹子,倒地上时都没法呼吸了,你都不知道,把我们几个吓了个半死……他那是第一次喝酒吧?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哎看我这话问的,你们那时关系多好啊……”
岑楚手里夹着烟,靠椅背上,怔怔出神。
这事他记得,那家刺青店的老板是他堂哥男朋友的好哥们,他在那趴了很久,昏昏欲睡,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见有人拿手机对着他后背,他还笑着比了个V。当时哪里想得到这视频能传到同班同学的朋友圈里。
酆剑说,你们那时关系多好啊。
是啊,他们那时关系多好。
池睿川第一次喝酒是跟岑楚。在高二那年寒假,某个周日晚上。
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亲出了火,把门一锁,抱着滚床上,衣服一脱,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岑楚轻轻踹了池睿川一脚,让他去买酒,自己拿了手机百度。
等池睿川买了啤酒回来,岑楚也将具体步骤研究透了。喝了酒壮了胆,正打算开干,池睿川却倒下了。
那叫一个凄惨。
“你俩说什么呢,乐成这样。”
见岑楚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酆剑抬头看甄远,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也没说什么啊。”
“说纹身的事呢。”岑楚可算止了笑,抬手抹抹眼,问酆剑,“想看吗?”
酆剑眼睛一亮:“想!”
“今天心情好,满足你。”岑楚掐了烟起身,脱了校服外套,里头是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短款白T,甄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岑楚一扬手将t恤lū 了下来,背朝酆剑,“看吧。”
甄远脸色一变:“岑楚!”
岑楚朝他笑笑:“都是男的看看怎么啦,又不会少块r_ou_。”
一群男同学哗啦涌过来。
“看什么看什么,我也看看。”
“哇,真牛逼!”
“这纹的是什么啊?”
岑楚等人看够了,套上t恤,穿上外套,笑笑说:“不告诉你们。”
“我最讨厌这种人了。”班长动手给他倒酒,“来,自罚三杯!”
吃完喝完,一群穿着校服、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勾肩搭背从饭店里出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唱歌!”
班长跟着吼一声:“走起!”
岑楚红着脸摇头:“我,我不行了……”
“男人怎么能不行!”班长一巴掌拍岑楚右肩上,被甄远扫开了手:“你他妈下手能不能轻点。”
“这一大老爷们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拍一下怎么了,我说甄远你怎么回事,拍照比剪刀手也就算了,现在还……嗝,还这样,跟个娘们似的……”
“他喝高了,别理他。” 酆剑忙过来扶班长,朝面色不善的甄远说,“我看岑楚也喝了不少,你送他回去吧,我们就下一摊接着嗨了,哈哈。”
“嗨吧嗨吧,使劲儿嗨。”甄远摆摆手,转身揽着岑楚走了。
“甄远,停,停一下……”岑楚挣开甄远的手,弯腰撑着膝盖,喘气。
甄远拍拍他后背:“怎么了,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