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睿川我告诉你,别在那给我装醉……”岑楚开了灯走回来,话到一半顿住,他像是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骤然睁大了眼,然后猛扑过去,掀开池睿川的西装外套,里头是白衬衫,胸前一整片已经全被鲜血染透,岑楚倒吸了口气,急问,“怎么回事?”
池睿川困得眼睛都要撑不开了:“什么?”
岑楚见他眼里有泪,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是不是很疼?你,你忍一下……”他拿过手机,颤抖着按住开机键,“我打电话……”
池睿川伸手抓住他:“打给谁?不许打。”
岑楚将手机换到另一手,点开拨号界面:“你流了很多血。”
池睿川愣愣低头看,然后猛坐起身。
“你干什么?躺回去!”
池睿川用力捏了捏眉心:“楚楚你别哭,我不疼,真的。”见岑楚瞪着他,没说话,池睿川忙站起来,来回走动,张开双臂,一脸轻松的样子,“你看,真的,一点都不疼,这点小伤等下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了……”
池睿川在那说个不停,后面的话岑楚却听不到了,他眼睛盯着池睿川刚才坐过的位置,耳膜里鼓动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米白色的沙发套上有很多血,地上也有,不难想象那是多么严重的伤口。
可是,池睿川说他不疼。
看他样子,是真的不疼。
或者说,是感觉不到疼。
岑楚低头,滚烫的泪水滴到手机屏幕上,被他抖着手擦去。
他打开信箱,找到医生的号码,拨过去。
“楚楚……”池睿川伸手来拉他,岑楚用力握住他的手:“你坐下。”
池睿川乖乖坐下。他比刚才更困了,他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这种感觉,他前不久刚经历过。
他觉得似乎很有必要解释一下:“跟你踹那几下没关系,真的,楚楚,你别自责……而且,我真的不疼……”
“闭嘴!”岑楚放下手机,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抱着坐回池睿川身边,他的手抖得厉害,声音也是,“我现在,很生气,你别跟我说话。”
他凑上去亲了池睿川一口:“别说话。”
第20章
池睿川真不说话了,岑楚又急。
“池睿川,你别睡,你跟我说说话。”
池睿川强撑着坐起来,靠岑楚肩上,他想说他很冷,又觉得浪费,就换了三个字:“我爱你。”
岑楚整个人一抖,差点没扶住他:“闭嘴!”
“叫我说话……又叫我,闭嘴……坏脾气……”池睿川笑着蹭他脖子,“楚楚,我真喜欢你……”
“这样不算,我听不清。”岑楚握紧池睿川冰凉的手,“你再说一遍。”
池睿川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再说。
他已经没力气了。
敲门声在关键时刻响起,岑楚扶池睿川靠好,还没来得起身,就听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门板在外力作用下重重甩到墙上,反弹回来,被林升拿脚抵住,又踢了回去。
岑楚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的粗鲁。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林升还是被池睿川的惨样吓到。
之后一片兵荒马乱。
甄远打来电话时,岑楚正捏着手机坐在手术室外头的长椅上发呆。
他突然发现,他不知该给谁打这电话。
池母已经不在,池父移民澳洲。池母当初不顾一切嫁给池父,早和娘家那边断了联系,而池父又是在孤儿院长大……
除了岑楚,池睿川在国内一个亲人都没有。
岑楚仰头闭眼,吸了吸鼻子,接起电话。
“嘿嘿。”甄远贱兮兮地笑,“吃完饭看完电影,还干什么了?”
还干什么了?
岑楚眨眨眼,想了想,说:“还去了酒吧,然后……”
凌尘的声音突然加进来:“酒后乱x_ing!”
“没有。”岑楚又吸了吸鼻子,笑,“然后看见池睿川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半分钟后,甄远问:“你在哪里?”
“医院。”
十五分钟后,甄远赶到。
他看了眼手术室门上头亮着的红灯,坐岑楚边上,拍拍他肩膀。
岑楚捧住脸:“他流了好多血……”
“他那……估计是伤口崩开了,就看着吓人,没多大事,你别担心。”
岑楚放下手,扭头看甄远。池睿川的情况他是在救护车上从林升嘴里得知的,他知道池睿川胸腹被刺了三刀,每一刀都很凶险,他还知道他在ICU里躺了三天。
可这些,岑楚都还没说。
甄远被他看得发懵:“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伤。”
甄远张了张嘴,猛地往后挪:“岑楚你听我说!”
“你说。”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就你相亲那天,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她前几日在新闻里看到了叶桥……她没说得很详细,只说池睿川被叶桥刺伤住院,她担心你知道后会心软,嘱咐我千万要保密,还让我探探你口风,看你对医生有没有好感……”
岑楚用力闭上眼。难怪,难怪那么着急让他相亲,难怪家里的电视遥控器一连几天找不到。
“我那天跟你说了叶桥的事,你什么都没问。你如果问了,我会告诉你池睿川的事,但是岑楚,作为兄弟,我说句心里话,我不希望你回头。”
甄远说:“我真的不想看你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岑楚捧着脑袋,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们都是为他好,都是心疼他。他知道。
可是,谁来心疼池睿川呢。
岑楚再坐不住,起身大步离开。
甄远忙跟上去。
岑楚走出急诊大厅,到外头找个地方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盒。
点支烟,深吸几口,慢慢平静下来。
“我那相亲对象,是池睿川的主治医生,还是大学同学。”岑楚笑着看甄远,“你说巧不巧?”
“都是命啊。”甄远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不信都不行。”
岑楚也这么觉得,不然十一张照片里为什么单单挑中那一张。
岑楚缓缓吐出一口烟:“甄远,我想好了。”
甄远又叹了口气。
池睿川做了个美梦,醒来看见梦里的人坐在床边。
他眨了下眼,人还在。
他猛坐起来,然后又扶着额头倒回去。
“池睿川!”
池睿川喘着气笑,伸臂将人揽到怀里:“楚楚,我喜欢你。”
即将触到呼叫铃的手猛地顿住。
池睿川轻蹭岑楚耳朵:“昨晚你说那样不算,你听不清,那现在这样呢?”
岑楚轻轻将他推开,坐回椅上,冷着脸说:“不是昨晚,是前天晚上。”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
“重点是我们已经结束了,池睿川。”
池睿川睁大眼望着岑楚。
岑楚笑:“怎么,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你对我做过什么你都忘了?就算你和叶桥的事是假的,你有苦衷,你可以解释,但这些年来你带给我的伤害却是无比的真实。”
“你待我从未仁慈,却奢望我对你心软,凭什么?池睿川,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岑楚前脚离开,林升后脚就进来。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
林升啧一声,让护士给他量体温。
“这赌气也不是这么个赌法,人踹你你就不会说句话?伤口裂成那样,换个痛觉神经敏感点的都能当场晕过去,你竟然能忍那么久,池总,我是真佩服您啊。”
池睿川面无表情:“你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专挑有老公的人相亲。”
林升:“……”
护士:“……”
林升一脸尴尬,护士低头开溜,还体贴地将门关严实了。
“池睿川你故意的是吧!我不过和他吃了顿饭别的什么都没干,你他妈至于吗!”林升憋屈得不行,差点没揪下一撮头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所有的相亲对象都是……都是……算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形象!形象你知道吗!”
池睿川皱眉:“你好吵。”
“我……”林升深深吸了口气,降低音量,咬牙微笑,“我千辛万苦建立的完美形象被你一句话摧毁,我还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