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桐惊讶地瞧了小姑娘一会儿,有些钦佩地说道:“你们真是有心啊。”
小姑娘挽了挽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微垂着眼睛不说话。
捡完掉到地上的小木板后,海桐直起身,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了句:“怎么了?”
“我,”小姑娘咽了口口水,又深呼吸了口气才仰着脸说道:“我叫苏绒,是设计一班的学生。学长叫什么啊?”
海桐第一次被这样的女生搭讪,一时间倒愣住了。他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海桐。大海的海,梧桐的桐。”
小姑娘听后偏头想了会儿,突然在手上拎着的木板中寻找起来。
“是这个!”苏绒兴奋地举起那块木板,献宝似的递给海桐看。“学长的名字是这个吗?”
海桐看见木板后也笑了。
“海桐(学名:Pittosporum tobira),海桐花属,常绿灌木或小乔木,高达6米,嫩枝被褐色柔毛,有皮孔。叶聚生于枝顶,二年生,革质,伞形花序或伞房状伞形花序顶生或近顶生,花白色,有芳香,后变黄色,蒴果圆球形,有棱或呈三角形,直径12毫米,花期3至5月,果熟期9至10月。”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名字是种植物。”海桐收回目光,对着苏绒露出春天绒毛般的笑容,明晃晃的仿佛整个太阳都落到了他眼里。
苏绒又开始挽头发,她踮起脚又落下,最后鼓起勇气说道:“我带你去看看吧,我知道它们在哪儿。”
海桐眯着眼睛“嗯”了一声,就被她拽着袖子跑起来了。
海桐种在学校的西边,很偏僻,他们一路跑过来都花了差不多五分钟。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夸一下苏绒的体力了。小姑娘背着书包,手上还拎着一大把木板和海桐,就这么一口气都不歇的跑过来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学长你看,这个就是海桐。”苏绒把那块木板递给海桐。木板的顶端都穿上了绳子,是可以系到树上的。
“现在是花期对吗?”海桐接过木板,弯下腰系在了树干上叶子不多的地方。
“嗯,海桐的花期刚好贯穿整个春天,现在是它们开花繁殖的时候。”苏绒看着海桐,眼神毛绒绒的,像是漫天飞舞的柳絮一般。
“学长,”她上前一步,手上的木板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的声响。
她仰起脸说:“学长,我能认识你吗?就像认识春天的‘海桐’一样。”
海桐看着苏绒的眼睛。少女的心事全都写在那里,不带一丝隐瞒。没有晦暗不明的情愫,那些跟喜欢很像的东西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就跟发光一样。
可是海桐只能笑着对她说句“对不起。”
爱情好像就是这样。不是不合适,只是你刚刚来晚了而已。苏绒在自己最好的时候遇见了海桐,却仍是落了沈乐光一步。
坐在图书馆十楼的沈乐光关上电脑。他从窗户往外望去,绵延的视线像是能把整个学校都看在眼里。
第61章 六十一章
从北京一回来,海桐就病倒了。他是很久没有生病过了的。
下飞机的那天沈乐光照例抱着他睡,半夜却被怀里人的体温给烫醒了。海桐整张脸都透着不自然的红潮,沈乐光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
高烧四十度,再晚一点怕是人就要变蠢了。
凌晨四点左右,海桐开始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的眼睛还泛着红,想抬手却扯到了针,一时又缩了回去。
房间里没有人,却不冷,恒温28度让人身心舒畅。
不过他没发多久的呆,沈乐光就披着一身的寒风进来了。
“醒了!”沈乐光放下手中的食盒,脱了外套小跑过来。
沈乐光其实也很累了。海桐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和眼睛里的红血丝,皱了皱眉,十分的心疼。他伸出没有挂针的手,对方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凑过来握住他的手放到脸颊上摩挲。
“不要抽烟。”干哑的声音像是从坏了的风箱里扯出来似的,远远听着像是还漏风。
沈乐光笑着抚平他的眉头,辩解了一句:“没有抽烟。”
海桐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一双眼睛泪盈盈的,招出来的可怜姿态让沈乐光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好了,就抽了一根。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他凑上去吻住海桐的唇角,掀起来的死皮有点硌人,便伸出舌头舔了舔。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沈乐光把人扶起来,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喝下去,随即又忙着摆好桌子。
“这么早,你从哪儿做出来的?”海桐瞥了瞥窗外的天色,又握住了沈乐光的手问道:“冷不冷?”
沈乐光坐在床边像是被他问住了,缓了会儿突然跟小孩子似的笑了出来。他此刻才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摸着心口,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海桐。
他说:“你吓死我了。”
有点委屈,还有点如蒙大赦。
海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烧了。明明我身体很好的啊,你算算,我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
沈乐光舀了勺粥温温地吹着,等到半凉的时候才喂给他。
“不怪你,怪我。”他轻轻地说着:“是我没照顾好你。”
“那,”海桐挪了挪,稍微地靠近了他。“等我好了想吃很多东西,好不好?”
沈乐光夹了个饺子递过去,脸色不大好看。等到海桐被他吓的差不多的时候才笑了出来。
“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
海桐开心惨了,用自己油汪汪的嘴巴“吧唧”一声亲在了沈乐光的脸上。
“但是,”凡事就怕这个“但是”,一听到这个词海桐刚刚还热乎的心顿时就凉了。
沈乐光看着他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揪揪海桐的鼻子,说道:“等天气转暖了,每天早上我都陪你去跑步怎么样?”
海桐转着眼睛思考了会儿,“那不会很累吗?跑完步你还要做早饭、收拾屋子、还要上班挣钱养我——”他猛地止住了话头,说的自己都心虚了。
“沈乐光,我真是最喜欢你了!”
沈乐光笑而不语,由着他撒娇。
“公司的事情我已经跟田耀南商量过了,往后我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海桐深深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了,”沈乐光吹着粥,又喂了他一口。“赚钱不是我的目的。更何况现在赚的钱已经够多了,我只想余生好好地赖着你。”
海桐凑过去碰着他的额头,近似呢喃地说了句:“我爱你。”
人活着的意义不明,但凡事总有取舍。
爱情不够伟大,对很多人来说也算不上生活的动力。但是于沈乐光而言,全世界只要有海桐一个就够了。
他们就像是散落的拼图。自私,固执又怯懦的沈乐光刚刚好和宽容,坚定又勇敢的海桐拼出一个完整的样子。
四月,清明,雨雾氤氲了整个城市。海桐带着沈乐光回了湖南老家祭祖。
爸妈从西安过来,两个老人一路上拌着嘴倒也赏遍了天下的浪漫。
外婆是在几年前过世的。没什么特别大的苦难,老人家睡梦中就去了,算得上喜丧。那一辈的人只认可土葬,而且在乡下都有自己的山头。外婆就葬在乡下老家的山上,山脚处还有一片池塘。
一行人歇在舅舅家。
他和沈乐光的关系早在十年前就被袁女士给捅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沈乐光毕业后的第三个春节就被带回家了。
但是舅舅还是有些不习惯,抽着烟沉默。不过人老了,海桐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哪怕再怎么不理解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开车去了乡下,不然晚点路上就要堵车了。城市化让乡村变得也不那么乡村了,水泥路蜿蜿蜒蜒地在村里打着转,一直通到了山脚下。
这个点天才蒙亮,整个山头都泛着水雾,晦暗的天色一直从东边的地平线盘绕着来到山顶。
三个老人,上山上得慢,好在路虽然狭窄但没有荆棘,许是有人提前砍过了。
外婆葬在半山腰,旁边是早她去世十多年的外公。他们的墓碑在山里风雨的摧折下淡了颜色,长满了青苔。
舅舅拿出镰刀和铲子,准备清除坟上的野Cao。沈乐光见状,默不作声地从舅舅手上接过铲子,开始了铲Cao的动作。
袁叔身体不好,这会子气喘匀了,也跟着去拔Cao了。剩下海桐和妈妈坐在石头上捡纸钱,整理供品。
没一会儿天就亮开了,晨风吹上来,醒了一片人。
“差不多了,点上蜡烛吧。”舅舅满手的泥土,也不在乎,径自往裤子上抹了。
海桐点上蜡烛摆过去,又把供品摆好,放上赶早买的鲜花。
纸钱幽幽地烧着,火光在风中飘来飘去的。
“外婆,”海桐倚着沈乐光,手上还拿着香,“我们过得很好,您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