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琪是应了格里佩特的命令,来这里考察地形,格里佩特已经不愿意再和罗兰耗下去,打算新开辟一条战线,用持久战消耗他们的资源,把他们榨干。物资缺乏,一直是北方最大的弱点。
律被接到了军队的阵营里,放在最柔软的床上,盖着最温暖的被子,可即使这样,还是不能缓解一点点疼痛。
帐篷外面不停的有人影晃动,窃窃私语,律知道那是跟强暴自己的士兵一样的家伙,意识清醒后,他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在国都里的名声变成了什么样。
赫琪走过去,对着外面呵斥了几句,把那些人都赶走。
“你为什么要逃出来。”赫琪的语气显得很为难,终于连他也厌烦了吗?
律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也奇怪,为什么要逃出来呢?”
他没想到会在见到格里佩特之前见到赫琪,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
“你说你要见陛下,不是我不愿意,这真的很难,”赫琪叹了口气,“你被罗兰带走之后,陛下回来就下了命令,永远驱逐你,一生都不许再踏进国都一步,而看见你的人,可以随意处置你,而不受任何制裁。”
律浑身一颤,驱逐,是格里佩特对一个人最大的厌恶,即使猜到他的愤怒,却猜不到如此地步。
“所以,刚才如果不是我发现,他们即使把你弄死,也无须受到一点惩罚。”
“赫琪,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事情的来龙去脉。”律试探着问。
“陛下自然是不肯说的,是随行的士兵告诉了我一些,如果你一早向陛下坦白,说出你身上那些伤痕的由来,就完全没有事情,可是,现在即使我出面解释也没有用了,陛下根本不信,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赫琪答的滴水不漏,这确实也是格里佩特的作风,他在愤怒的时候不会听任何人的解释,而所下的命令,也不会再收回,尤其是当他重视某个人的时候。
“律,陛下是因为太喜欢你,太把你当作朋友了,才会这样的,现在……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挽回……”
“不能就算了,反正,我本来就只是一个流浪者,能遇到你们是运气,现在,只不过是运气用完了,变回丑小鸭而已,我只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就离开这个国家。”
“那……我尽量安排一下,现在陛下非常忙,也许没办法立刻见到。”
“没关系,我可以等,要是你怕我是文学社的间谍,把我关起来也可以。”律故意加强了间谍两个字,偷看着赫琪的反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赫琪皱起眉,“就住在这里,谁也不会赶你走。”
“赫琪,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你跟着格里佩特那么久,知道的一定比我多,能不能告诉我,或者是猜测一下,罗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只是因为我的容貌和他憎恨的人像,所以才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吗?”
这次不是试探,是真的疑惑,除了格里佩特,赫琪是唯一一个能解开他疑问的人了。
赫琪犹豫了一下,沉沉的回答:“是。”
律冷冷的笑起来:“他可真聪明,来回的折腾,把我们两个都好好的玩弄了一番。”
果然……是这样吗?
“这种事,现在不要再想了,你只要好好休息。”赫琪拍了拍律的肩膀,调暗灯光,律看着他离开帐篷,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格里佩特不会再接受他了。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从此以后,那段国都的生活,只是回忆。
赫琪沉默的站在帐篷门口,看着律一动不动的睡着。
真的只是憎恨吗?如果一切都只是憎恨,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如果只是憎恨,何必又要把这样一个无关的人牵扯进这个国家的的纷争里来?
接下来的几天,律一直在帐篷里昏睡着,即使意识清醒也持续不了多久。在雪地里的跋涉,士兵的暴行,都在他的身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他本来就不是强壮的人,接连的打击,几乎连意识都崩溃。
如果那天不是赫琪出现,他可能真的会死在那间小木屋里。
赫琪虽然很忙,却尽力抽出一切空闲时间来看望他,只不过他来的时候,往往伴随着远处隆隆的炮火声,国都和文学社,北方和南方的战争又开始了,律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离自己是这么的近。
“你的事情,我跟陛下说过了,不过他现在很忙,还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能见你。”
“看来这一周都不行了,战况对我们不利。”
“恩,好转了,不过要乘胜追击,所以……”
每次律的追问,换来的都是推辞,他甚至开始怀疑赫琪是不是故意不让他们见面。可就算赫琪真的是在敷衍,他也没有办法,他没有任何力量和人抗争。即使他偶尔走出帐篷透透气,感觉到那些鄙夷的视线和议论的声音时,也只能低下头装做不知道,任何一个手持武器的士兵,都能让他用各种方法死上100次。
现在他只有受人摆布,而无法自己摆布自己。
身上的伤口迟迟无法完全痊愈,一方面是他身体本身虚弱,另一方面就是战地的医疗设施缺乏,人手也不够,他是一个被国都驱逐的敌人,没有资格享受多么齐全的照料,有一张床,三顿饭,基本的消炎药,已经是赫琪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律心里十分清楚,那也是格里佩特的施舍,如果他一声令下,自己立刻会被丢到外面,再没有人看他一眼。
“要是格里佩特真的不想见我,就让我走吧,何必半死不活的把我养在这里,传出去不是又给人笑话?”
律也这样跟赫琪说过,现在的照料对他来说只感觉到屈辱,他就像一只被主人丢弃后又巴巴的爬回来的狗一样,缩在角落里任人玩弄,高兴了就赏口饭吃,等厌恶了就……
“陛下会见你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赫琪现出很为难的样子,“你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把别人的责任担在自己肩膀上,你既没有背叛国家,也没做任何伤害陛下的事,为什么要这样自卑呢?”
律笑了一下:“如果你我互换,你自然就明白了。”
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即使赫琪再怎样关心他,帮助他,也不可能理解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们成长的地方完全不同。
又是不知白天黑夜的生活,不停重复,等赫琪终于来告诉律,他可以见格里佩特的时候,律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