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站起来吗?能走路吗?要不要我帮你?”赫琪关切的问,甚至想用担架来抬他。
律摆手拒绝,自己坐起来,下床,一步步的离开帐篷。这是他和格里佩特最后的一次见面,他不希望他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
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至少离开之前,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个身影是坚强的。
这就算他的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格里佩特一向身处主战场,离开赫琪的阵地很远,马车一路颠簸,等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如果是白天,格里佩特也根本没有时间见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律全身都还在疼,再加上寒冷的气候,连走路都很费力,随时都想倒下来,闭上眼睛。
但是现在还不能。
格里佩特已经上床休息了,床头一盏暗暗的油灯,律知道他最喜欢睡前的这段时间,最轻松,最悠闲。过去住在他寝宫的那段时间,他说话最多的时候,也总是在睡前。
律沉默的站在门口,格里佩特也不说话,像没看见他似的埋头看书,半天,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罗兰对你不好吗?还想着要回来。”
律没有话回答,神经质般的咳了一下。
“有什么事情,这么冷的天,还跑这么远的路,要是罗兰知道了可是会生我的气。”格里佩特好象是故意反复的提那个名字,每听到一遍,律就感觉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我是自己逃出来的。”他轻声说。
“我是不是该好好赞扬你的勇敢?”格里佩特冷笑。
“小心赫琪,他可能是文学社的奸细。”
油灯细小的火苗晃动了一下,在格里佩特的脸上投下变化的阴影。
“就这一句话?你说完了?”
“是。”
“那你可以走了。”
“格里佩特!”
“不要叫我的名字!!”缇桑的统治者忽然愤怒的吼出声,半抬起身子,像是会随时扑上来,律下意识的往后躲,一口气涌上胸口,靠着帐篷边的柱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也许是他的幻觉,那时他真的看见格里佩特一瞬间焦急的眼神。
可惜就只有这一瞬间,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依旧只看见一张冷漠的脸。
“你生病了?“格里佩特抬了抬眼,挥挥手示意律过去。
律犹豫了一下,才相信自己的理解没有错。
心里居然还有一丝高兴。
他缓步走过去,把视线投在油灯上,故意不去看格里佩特的表情,眼角瞥到他的手伸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瘦了。”统治者的语气不知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沉沉的。
“水土不服而已。”律隐去了自己健康状况下降的真正原因──雪地里的长途跋涉,还有被强迫的侵犯。
“律……”格里佩特直起身,跪在床上,从平行的角度看着他,脸慢慢的凑近。
律不敢后退,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温暖气息一点点的靠过来,好象要把自己融化。
他依然直直的望着那盏油灯,随即闭上眼睛。
一个温暖的东西一下子贴到嘴唇上,随后整个人都被紧紧的抱住,紧的发疼。
对格里佩特仅存的一点希望也消失了,律一直说服自己,这个寻找替身的帝王不过把自己当作朋友,而不是别的什么感情。
可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原来他和也别人一样……
真的要挣扎逃脱也是可以的,但是律一动也没有动,紧紧闭着眼睛,被拉扯的往床上倒,后脑胡乱撞上枕头,他睁开眼呆呆的看着帐篷灰暗的顶端,感觉到身上那个沉重的物体把自己牢牢的压住。
用这种方式来了结彼此的关系也不错,至少,分别的时候身上还残留着格里佩特的痕迹,也许能更久的记得他。
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可是律却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格里佩特相隔的从未如此遥远,远的用尽一生都再也碰触不到。
他一直沉浸着的梦境,终于彻底消失了。
格里佩特突然停下了动作,律清楚的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还真够贱的,以为这样就能回到我身边?”格里佩特抬起头,从上方俯视着身下的人。
律还无法明白他在说什么,惊讶的看着他充满嘲笑表情的脸。
“罗兰的技术不错吧?被男人上很爽吗?”格里佩特伸出手指,慢慢滑过律的脖子和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暴力的痕迹。
“格里佩特……”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背一阵发冷。
他以为自己是在卖身求和?!
格里佩特反手一个巴掌:“跟你说过了不许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律惊慌着爬起来解释,被格里佩特一手推到地上。
“你回来干什么?在床上表现不好被罗兰嫌弃了?还是上你的人太多受不了了?应该是前一个吧?反之博尔斯图天生就是出下等人的地方!!”
格里佩特说话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像尖利的匕首刺遍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律狼狈的跪在地上,咬了咬嘴唇,自己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慢慢站起来。
“格里佩特……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以说我卑劣,说我下贱,惟独你不可以……“他轻声的说着,也不管格里佩特此时几乎鄙夷到极点的眼神。
“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我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向你乞讨,那我也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在生气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话的,你给我的东西太多,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偿还,就算你一刀杀死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很开心,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拿走任何东西,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
帐篷里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传来格里佩特低沉的声音。
“我已经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没有抓住,那是命中注定的了。”
律惨笑了一下。
对,真的是命中注定,最后一次两个人可以有机会回到从前,却因为误会而永远的彼此擦肩而过。
他想用顺从作为告别,格里佩特却希望他用反抗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这时原处传来隆隆的炮火声,帐篷外立刻喧闹起来,格里佩特跳下床,飞快的穿好衣服往外冲。
“回来的时候,我不要看见你。”
这时他临走时对律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