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的暗处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围绕在这个只有四面墙的空房里,特别像死神的声音。
“行,说吧,把你找到的那些证据说出来!”
萧程意开口,他发现他什么也说不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大,他不说!”
施先生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离开那个暗处,走到萧程意面前,“屁高,你说他的女人被我们弄了?”
屁高唯唯诺诺走到施先生的身后,“是的老大。”
“你怎么就不早说!?”说完后施先生一脚踢开屁高。
施先生站在萧程意面前,他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样,施先生胃里一阵恶心。
“张炎,那天有几个女人来着?”
“我印象中,好像是三个。老大我怎么记得啊,女人不都一样么”
屁高爬着回来,“老大我记得,是四个。”
施先生大声笑着,在萧程意的眼里是多么的讽刺,他是多想撕开这张脸孔。
“你女人的滋味,我似乎不太记得了。”
“不服是吧?想骂是吧?”
他偶尔残暴,偶尔文青,任何人都看不透。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生物的存在,只是我们不愿去相信,却依然天真地找借口留在自己想象的美好世界,可你知道吗?借口,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而当这些黑暗的世界伸出利爪奔向你的时候,你别无他途,只能面对,在这个时候,你还会爱着世界吗?
萧程意很想说话,但他真的一个字都说不了。
“还不说?那好,张炎!把他扔进浴缸里。”
张炎有些惊讶地看着施先生,但他还是把萧程意放了,拖着他到浴缸里,他和一个死人没区别。
他眼前扫过很多曾经的画面,原来全都是和余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的生命只有这些值得留念了。
萧程意被扔到浴缸里,他感受到的不是刺骨的冷,而是刀一般的疼痛。
他感受到血r_ou_被刺穿的痛。
冰*毒。
他身上本就有伤,现在躺在这些冰*毒上,这是一种折磨。
他躺了很久,他起不来,先不说脚筋被割断了,他一动,就痛。
他躺在那浴缸里许久,他发现,无论如何,他都是怀念的。
无论如何,他都是想念的。
他痛苦着,他所想的并不是他有多痛,而是他终于感受到了,余生的痛。
这里没有窗口,他分不清光明与y-in暗,可能只就是他的一生。
“救人!快!”
这是他隐约听到的字眼,他熟悉吗?他不知道。听过吗?他不知道。
在救护车上,他微微睁开眼,他告诉自己。
萧程意你不欠那男孩,你不欠你父母,你不欠那三个女人,你谁也不欠,但你唯独只欠了余生一人,你负了她的余生。
“对不起,负了你的余生。”
他说得很慢,很轻,他用尽全力去说出这句话,但旁边的护士只听到几个字。
萧程意听见一个声音,说着,“这个是他每天都会打的电话号,应该是家属了,感觉通知!”
顾医生听见电话那头的护士说得很急,“是萧程意的家属吗?他现在受了很严重的伤,请尽快到复明医院!”
“你……你的萧先生出事了。”
余生基本上是第一时间冲出去的,她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少红灯,她怕。
她终于到了,她本想先到柜台处尽快询问的,但她在门口就看见了。
一个刚到的救护车。
“是萧程意吗?”
“呃……是。”
余生心里崩溃了,为什么他被白布盖着,为什么。
“对不起,他在半路中已经死亡了。”
从她嘴里说出的这句话是多么的轻易,多么的正常。
“先送进去,行么。”
余生僵硬地走到医院里,在那儿,她面对着萧程意,眉头紧紧皱着。
“我觉得我有义务和家属说一声死者最后的遗言。”
另一个护士拉着她,“你这新人真的是,我看不用了吧,我也没听懂啊。”
“别这样说,我们不了解。”
那护士走到余生身旁,“他最后说的我隐隐约约只听见鱼这个词,我不知道是渔夫么还是什么的。”
余生的泪渐渐泛出来了,她拿过另一个护士手上的死亡证明书,在家属的空位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两位护士一顿,像是明白了什么,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他说过,他死的时候她别在他身旁。
她真的不在他身旁,但他的尸体,就在她面前。
刚刚的死亡证明书里她看见了,是放血导致的大量出血,更还有毒*品中毒。
他死于大量出血及毒*品中毒了。
这一次,余生没有叫他起来了。她知道,他起不来了。
她的手隔着白布划过他的眉毛,这不太浓的眉毛,但确很好看。
划过他的眼睛,他是闭着眼的,似乎没有什么辨识度。
划过他的鼻梁,不太高挺,但很好看,可她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划过他的耳朵,他的耳垂有些r_ou_,是一个让余生心里暗笑过的可爱。
最后划过他的嘴巴,他的下唇有些厚,真的很好看的嘴唇。
余生只能隔着白布跟他说:“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的轮廓真的很清晰。”
是在黑暗的时候唯一看见的轮廓,是她生命里唯一的轮廓。
千刀万剐的感情才生动,这句歌词形容得太简单。
这一瞬间她痛得连心都没有了,她后背贴在墙壁,她的眼泪不断的流。
突然一声巨响,一个病人撞到了椅子跌倒了,余生她是个吓不得的人,可她在那一瞬间嚎啕大哭起来了。
她曾以为世界的毁灭是多么的美妙,但当她的世界真的被摧毁后,她发现,一点都不美妙。
有一个病人拿着电话向电话那头的人说:“今天十二月二十八号了,快跨年了特别多促销,买买呗。”
啊……今天是余生的生日。她忘了。
几天后警察通知余生,让她去认领死者遗物,她抚摸着那衣物,白色的衬衫成了这番模样,一抹猩红,她的手划过一个橘色的地方,这是颜料,那天她弄到他身上的颜料。
最后她看见一本书,她说她想带走这本书,何队见这书是在萧程意家里发现的,他也任由余生带走了。
在车里余生翻开这本书,这是加拿大买的,余生甚至看不懂任何一个字。
一个迅速的翻过,她看见了一片叶子。夹在书里的枫叶。
上面都几个清秀的字——余生,等到七月我们再去。
余生在那一刹那闭上眼睛,她心里压抑着,但她哭不出来了。
她打开手机,这个被她一直说着要扔的手机,打开短信处,这是一个回忆的门,总有一个东西能让你打开所有的回忆。
——吃饭吗?
——我在律师所,很忙。
——我突然想念纽芬兰了。
那一刹,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回到家把书本放在床头柜上。
余生独自帮萧程意办了丧礼,他几乎没有朋友,他是个孤儿,他的死并没有让警察人民们感觉到他的牺牲,他死得并不光荣,但却对这社会做出了贡献,他不是警察,不是公安,他没有这个责任,却只为了余生,却只为了世界,从不为自己。
萧程意死了,多少人在欢呼着。警队里还有一人默哀着,可其他人呢?他们觉得萧程意死了就是为民除害,他不会再帮助恶人。浪子回头金不换;白眼狼不可活。前者是开心的气氛,后者是恶心的心态。可明明前者做了那么多坏事,最后成为好人,而后者只做了一个错事,就被世人当成恶。而萧程意是那位从头到尾在他人眼中都是恶人。
这个丧礼没来多少人,基本上只有余生和何队两人。
“他总算最后做了件好事。幸好一切都安定了,否则他的所做所为显得多么作茧自缚。”
余生沉默着,照片上是她也不知道多久以前的,显得特别有活力。
萧程意是个律师,他事先就为自己准备好遗嘱,一半捐给孤儿院,一半给了余生。
……
这天余生从梦中醒来,她看见被阳光照s_h_è 的照片,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可只看见他的侧脸,其实已经很好了。
她坐起身,习惯x_ing看了眼墙壁,她这才发现时钟坏了。
她站起来,踢开地上被损坏的东西。走到浴室里洗澡,她发现,洗发剂没了。
余生拿起空的瓶子往镜子扔,镜子破裂了。
地上的玻璃碎片倒影出她的脸蛋,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面容已经可以用枯萎来形容了。
她走出了浴室,看见屋里一片狼籍,这些都是她的杰作。
“碰碰碰!”
门外的木门被大力的敲打着。
“臭娘们!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这里有货开门!”
余生不开,她反扔了一个东西,那一瞬间静了下来。门外的陈宏愣了一下,狠狠地踢了木门便愤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