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几天了,夜里会睡不着,会做着醒不来的噩梦,会难受到窒息。以为换个地方一切会好一点,结果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丝毫不见起色。
“那可能是普通失眠吧。”萧盛瑄把没抽完的烟灭了,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埋怨了自己一句,毛病真是一年比一年多。
这两个月内,他没上过在温哥华时用的邮箱,有时会想着,是否有人联系过他,是否有哪个朋友会告诉他一些什么事情,是否有哪些被自己忽略掉了的实情此刻就变成了一封邮件躺在他的邮件箱里。
“他怎么样了。”
这句话共有五个字,不长不短,时常会在他脑袋里蹦跶出来,再让他条件反s_h_è 地排斥、硬生生抹去。
萧盛瑄宁愿让自己去关心Iris、去关心艾文奇、甚至是去关心阿妮,也不肯让自己去关心那个人。
想了又想,到最后,萧盛瑄依旧没点开邮箱。他一点也不思念温哥华,他在那里,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信任的人,美好的回忆被不堪掩盖,那些人围绕在他身边,只会使他逐渐浑浊,成为一个让自己恶心的人。
闲逸的日子让萧盛瑄感觉自己正在腐朽,过后几天他就来到了厦门,积蓄仅剩三分之一,以这样的积蓄,想要再这么浪荡下去估计略微吃力。
这期间他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母亲,对母亲关心的话说不到两句,母亲态度冷冷,显然不是很想跟他继续通话。他思索来思索去,最后还是跟她说自己已经回了国。
他母亲听到这话时,一瞬间怔了几秒,遂冷淡的态度转为震怒,骂了他很久很久,尖锐的声音既大声又刺耳,很多难听的话都说尽了,骂到最后,一边哭着一边哑着嗓子说,“你怎么能和你爸一样骗我!你们吃我的吃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都这么对我!你们对得起我吗!你这么厉害,自己在外面去死好了!别回来让我看见你!”
她难听地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发出来的,在他耳边挥之不去,深深扎进心窝里。
跟母亲打完这通电话,萧盛瑄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两秒钟的时间是天昏地暗的,两秒钟过后,深吸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又恢复正常。
后来几天他再打电话给母亲,她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按掉。
在厦门,萧盛瑄找了许久才找到了间不贵的单身公寓租来住。待在公寓内的这几天,本想好好设计出几样像样的作品来作为应聘用,奈何灵感枯竭,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积郁过久,情绪如同洪水决堤,一度崩溃,要不是房子是别人的、家具是别人的,他简直想把整个房间都砸了来宣泄情绪。
他望着自己的手腕,心里想着,一刀割下去会流多少血、痛不痛、死得是快还是慢?可惜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这么想想,不敢付出行动。
他常常在想,一个人情绪崩溃到了极点,怎么还不死。他骂自己太过懦弱,活该活成这样。
灵感枯竭的那几天,萧盛瑄时常会去附近一条街道的咖啡厅里喝咖啡看书度日,然后一坐就是一下午。都说这地方文艺女青年多,看到这么个模样清秀、气质“忧郁”的独身男人天天坐那看书,脑子就能排出一场美丽的邂逅,然后开始找各种各样能搭讪的机会,在他面前掉个东西、上来问他“你也看这本书”,总叫他不能安生。后来萧盛瑄干脆就直接坐咖啡台前,以避免掉这些文艺女青年的s_ao扰。
咖啡台前调咖啡的女孩名字叫温祈,曾经用不同颜色的糖浆,给他的咖啡上拉花拉出了一片“星空”。
那杯咖啡做得很让萧盛瑄震撼,忍不住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答非所问地回答:“我只会画这幅名画,在网上学的。”
萧盛瑄点了点头,之后再没主动跟她说过话,倒是会照旧每天坐在这里,然后看她做拉花咖啡。
温祈看见萧盛瑄一直望着自己的手腕,且还时不时的拿手在脉搏处划来划去,那瞬间就知道他脑子里有什么样的想法。
他天天跑来咖啡店沉闷地看书,浑身散发着一种“我有故事”的气息,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眼眶微红,不知是看书看的,还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想的。一个大男人有这种情况,要么是有意来花钱装逼吸引妹子,要么真的心中有结。
萧盛瑄若是前者,那么之前就不会刻意避开那些上前来搭讪的女孩。
“割腕很疼的,根本死不了。”温祈一边擦着咖啡杯,一边不觉失礼地说:“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医生,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免预约,花点钱让人开导开导总比成天想着自杀好。”
要是换作以前,一个不熟的人一上来就跟他讲这种话,他一定会认为这女人失礼到让他不想搭理。
不过现在,他好像就是需要这种这么直接的人来逼他说些话。
萧盛瑄皮笑r_ou_不笑地说道:“得了吧,他们那种收价我宁愿去自杀。”
“还能开玩笑,看来你的心理状况还不是很糟糕。”温祈擦好咖啡杯,把杯子摆放在托盘上,将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
之前那一两个月,萧盛瑄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理状况很糟糕,难受早就没有了,只是很难开心起来,似乎找不到什么值得去高兴、去大笑的事情。可最近这几天,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出现了一些问题,值得他打响警铃。
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脉搏位置,好似能听到那稳定的跳动声。
温祈这次在咖啡上画出了睡莲,递到他面前说:“我刚学会的,尝一尝吧,不收钱。”
这杯免费的咖啡让萧盛瑄颇有触动,因为怕自己给认识的朋友太多负能量,他一直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温祈这女孩的出现正是时候。
自这两次谈话以后,他和温祈便有了天可以聊。俩人三观挺合,聊的话题彼此都有兴趣。
若说他高中时曾幻想过要有一个红颜知己,那么温祈再合适不过。曾经所学专业一样、趣味相投、思想同步、观点相同,聊起天来都很舒服。
要是早几年和她碰见,他一定会对她一见钟情。 只不过他在“一见钟情”这种东西上摔过太多次,已不会再轻易相信这种浅薄的情感。或者是,他必须要承认,他现在对女生确实已经找不到感觉。
第30章 第三十章
心理医生没有去看,能有温祈这样一个人可以跟他说说话,让他的情况转好了不少。起码自杀的念头渐渐地消了下去。
他和温祈能聊人生哲理,能聊艺术文学,也能聊兴趣爱好。很自然而然的结成了知心朋友,可以互诉衷肠、不会生出任何男女情感的那种。
温祈在厦门待得比萧盛瑄久,休假日主动约他出来,带他去逛了厦大,也去白城沙滩吹了半天海风,还说定下一次要一起去鼓浪屿。
有海有花有朋友,萧盛瑄忽然觉得这地方挺好的,有了在这里工作暂居的想法。
回去以后,他投了几份简历去几家品牌口碑较好的设计公司去,毕竟国外名牌大学硕士生,还有过国外设计公司的工作经验,想找份这类工作不会太难。第三天他就收到了壹未设计公司的消息,要求他在这两天去公司面试,应聘工业设计师一职。
为了准备这场面试,萧盛瑄两天没有去那家咖啡厅。过了两天,温祈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在回家的动车上,因为犯了一些错误被老板辞退了,现在想回家乡去,希望还能和萧盛瑄保持联系。
朋友没了,花与海只剩他自己一个人看,不由觉得失落。但路终究还是得自己走下去,翌日去壹未设计公司面试,学历高的人有不少,海外回归的也不止他一个。
萧盛瑄有奖项和工作经验傍身,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嫌这个职位不是管理层。不像其他人一样浑身透着一股认为自己“大材小用”的气息。
他最终获得了这份工作,试用期三个月,第二天开始正式上班。
在萧盛瑄临走前,面试官拿了桌上一个飞机模型递给他,示意让他帮忙带走,“你前面那个人留下的,做工还不错,不过我们要招的毕竟是设计师,不是技工。”
萧盛瑄拿着那飞机模型,一脸莫名其妙。出了公司,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男孩,跑上来拉住了他的手。他委实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要被人碰瓷喊爸爸。
这孩子看起来至多七岁,问他要干嘛他也不说,要抽回手他也不让,就是对着萧盛瑄嘻嘻地笑,然后指着他手上的飞机模型。
萧盛瑄顿时明白其意,蹲下身来将这飞机模型递给他,揉了揉他的头说:“送给你。”
那男孩接过飞机模型,又嘻嘻嘻笑了三声,欺身在萧盛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飞机模型举过头顶,高兴地“呼呼”喊,跑走了。
男孩跑向了站在宝马车前的一个男人,抓着他的衣服,指了指萧盛瑄的位置,不知在说些什么。男人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来,对萧盛瑄点头微笑,随后就跟孩子上车走了。
萧盛瑄租的单身公寓离公司不近,租金不贵,相对的公寓条件称不上好,跟他在温哥华所住的地方简直是云泥之别。
每天一大清早,不到七点萧盛瑄就得起床去等公车,即使提前出来了两个小时,等公车的人仍是人满为患,一上公车,所有人抢位置抢得飞起,占到位置的,无论男女,仰头就睡。占不到位置的,有的累及了靠在扶杆上也能眯着,他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中国打工族的艰辛。
他工作了两三个礼拜就熟悉了公司的环境,也大概适应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做这行的很辛苦,大家每天都要加班,埋头计算数据、画图纸画得昏天暗地,或是一天坐在电脑前设计十几个小时不停歇。
萧盛瑄忽然觉得自己很厉害,厉害的不是自己竟能工作时间这么长,而是连续工作时间这么长,居然还没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