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越多情,越无情。他是在意他的,所以,不允许自己露出一点可怜相。
“谢谢。”他听到自己寡淡冷漠的声音,然后,慢慢走出了房间。他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绕过酒店长廊,走进电梯,直达楼下。
程信派来的人也赶到了,见了程泽,围拥而来:“程少,可还好?”
慕辞觉得声音很熟悉,一抬头发现竟是卓家兄弟。卓扬依然是含蓄的点头微笑,卓铭就欢喜地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解释:“慕先生,可见到你了。你没事吧?怎么没穿鞋,冷不冷,我把我的鞋给你吧?”说着就要拖鞋。
“不用了!”慕辞看着那双大脚,赶忙阻止了:“我不用,先回去吧。”
“程先生,天可冷了。”卓铭看着他白白净净的漂亮指头变得粉红,有点儿心疼。
“卓铭,你别说了,慕先生正烦着呢。”卓扬看出慕辞的烦躁不安,眼睛剜了弟弟一刀,制止了他的多嘴。然后,领着他们上了车。
慕辞坐在后车座,揉捏了下发疼的眉心,问身边的程泽和卓扬:“后面有人跟踪我们吗?”
确有一辆黑色迈巴赫,紧紧相随。
程泽看到了,低声咒骂:“这帮混蛋吃饱了撑得,天天找事!”
慕辞觉得眉心更痛了,捂着脸,声音似乎带了哭腔:“阿泽,回你家里吧。你帮我请个私人医生,低调些,不要、不要引起人的注意。”
“好。”程泽应了声,又问:“慕哥,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哪里都不舒服。眼皮跳,心也慌,胃也痛,手也觉得麻,浑身冒冷汗,难受得想哭。可他向来是坚强的,无论发生什么,也都能竭力伪装出风平浪静来。
“我需要医生!”他捂住眼睛,断断续续地说:“我、我需要医生。”
程泽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出不对劲,忙伸手一摸,发现他身体很热,便道:“慕哥,你是发烧了。”
慕辞听不清,昏昏沉沉的,眼睛也睁不开,只迷糊地说:“别说话,冷,回家。我要回家。”
程泽见他如此,忙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对驾驶位上的人道:“快,去最近的医院。”
“不,不去!”慕辞听到那敏感的词汇,身体一颤,忙努力睁开了眼,眼珠通红通红的,说话也冒着热气:“回家,不去医院。阿泽,回你家。带我回你家。”
他太脆弱了!
依赖你的样子,就像是个迷茫无助的小孩子。
面对这样的慕辞,程泽无法不心软。他忙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声说:“好,我们回家。”
到了程宅,慕辞已经下不了车了。他晕得厉害,还有些想吐。程泽抱着他进去了,直奔自己的卧室。有女仆小跑着跟过来,叽叽喳喳个没完。慕辞迷糊间听到什么夫人发病,从二楼跳下去,摔断了腿。他忽然心头悲凉,觉得自己要被遗弃了。他这是给别人添乱了。程夫人出了事,谁还管他啊!
“阿泽,阿泽——”他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让他别走。他也难受着呢,心里又怕又慌,所以,可不可以别离开他。但这些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程泽不知他所想,以为他是难受,便握住他的手道:“你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
“你妈妈——”
“你都这样了,就别担心其他了。她没事,有医生看着呢。”
事实确如他所言,他母亲没事,而医生也很快赶来了。他给他检查一通,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过虚、神经衰弱,惊惧下引起的发烧。他开了退烧药,程泽喂他吃了,嘱咐他好好休息,又留了卓家两兄弟照看,才跟着女仆去看望母亲。
卓扬是个静默的人,并没有主动开口。倒是弟弟卓铭叽里咕噜个没完:“慕先生,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额头都肿了,那个,宋医生,帮慕先生也处理下伤口吧。”
宋医生叫宋陵,年纪不大,30岁左右的青年人,眼里、心里都是野心。他听了卓铭的话,才像是看到了慕辞额头上的伤口,慢悠悠地答了一声:“好。”
慕辞听出他语气中的轻狂,也没有在意,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劳烦宋医生了。”
宋陵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又打开了医药箱,取出了镊子,夹了棉球,沾了消毒水去擦伤口。
当火辣辣的痛从额头蔓延开来,彻底消除了慕辞的那点困倦。他疼得实在厉害,勉强忍住没有躲。然后,他就忽然想起自己给陆云铮上药时,他也是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一阵阵的酸涩疼痛涌上心间,种种复杂的感情压得他喘息困难。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
可即使错了,他也只能一错到底了。
慕辞挥手赶走了卓氏兄弟,卓扬依然没有问原因,卓铭巴拉巴拉询问为什么,也被兄长扯走了。他忽然觉得卓扬这个人聪明通透的厉害,却也觉心头一阵寒凉。卓扬的不在意,是漠不关心,是冷血无情,是跟他一样的薄情寡义、自私自利。
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
慕辞叹息着,目送他们离去。他的视线落到了给他上药的医生身上,犹豫了会,才小声说:“那个……这些小伤不重要……宋医生,劳烦你帮我抽血做个检查吧。”
宋陵一惊,上药的手顿住了,眉头也皱起来:“嗯?慕先生,你——”
慕辞露出个惨白的苦笑,缓缓道:“医生,我可能误吸食了不好的东西。所以,帮我做个血液检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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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你听话些,别让我担心
鲜红的血液缓缓抽进了针管里。
宋陵抽好了,又去给他处理额头和手腕的伤。等一切弄好了,他走出去房,又去看望了程夫人。她这场跳楼摔得实在不轻,他需要暂时住在这里,以便照料。程泽让人给他安排了房间,是一间摆设很华丽舒适的客房。他简单扫了一眼,眼里生出了丝丝羡慕。他已经而立之年了,应该有座这样的大房子,出入豪车仆从。所以,有些事做一下也是别无他法。
宋陵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他也没有卖关子,直入了主题:“如你所料,慕辞果然让我帮他做个血液检查。我该怎么说?”
接电话的是朱绪,他并没有离开酒店,直到现在,也在隔壁房间观看着总统套房的一切。没错,他是安装了监控器的,只可惜,并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过,慕辞跟着程泽离开,倒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个蠢货并不扒着陆云铮,也算是省了他不少事儿。所以,他见他们出了酒店,就直接给同为医生的朋友宋陵打了电话。这次他可要好好收拾慕辞了。
想着,他便出了声:“吓唬人你总会吧?比如:我没有查出什么,但并不排除暂时呈现隐x_ing的原因,所以,你要多注意身体,如果有任何奇怪的反应,都请立刻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多么完美的回答!”
因为不知道他注s_h_è 了什么东西,慕辞会一直惦记着,一直忧心的。即使血液检查没发现什么异常,也会时刻提心会不会突然发生异变。这比直接查出什么,还要可怕!所以,多么完美的报复啊!
宋陵也是细思极恐,觉得头皮发麻。可他到底没有拒绝,顿了三秒钟,回道:“你可真狠!我很好奇,慕辞怎么惹到了你?”
“他没怎么惹我。只是,惹到了我在意的人。”
“那就更糟心了。”
有那么一种人,你惹到了他,很好说话,但惹到了他在意的人,往死里整你也是大有可能。此为护犊子,程泽也是。
程泽在通过慕辞了解了情况后,就给程信打了电话,语气十分冲:“我就看林湛那家伙不是好人!你还要把遗产给他,你也不看看慕哥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了!”
程信并不在市里,又一次去了偏僻山村,去找那位老中医。此刻的他正在一家小旅馆休息,接电话时,还在吃一碗泡面。乡村旮旯,他也算是吃尽了苦头。所以,听到小侄子的抱怨声,心情可谓十分不美丽,便训了回去:“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能不能懂事点?你都多大了,还这么跟我没大没小!遗产的事你懂什么?”
程泽不妨吃了一通骂,红着脸,支吾了一会,又顶回去:“那个、那个……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慕老是最疼爱慕哥的,才不会把遗产给那些私生子。都什么玩意,一个个的,尽算计我慕哥。”
“你慕哥?”程信哼笑一声,训得更严厉了:“你个脑残家伙就闭嘴吧,你慕哥要是会被人欺负,那也是新鲜事了。”
“怎么就新鲜事了?小叔,你不知道,慕哥被林湛给绑架了,打得浑身是伤,流了好多血。最后,还药晕了,送我床上来了。小叔,你应该懂吧?”
那边沉寂了很久。
程泽以为他不耐烦挂断了,忙道:“小叔,我说的是真的,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
程信不耐地打断他:“你闭嘴吧!把手机给慕辞!”
这是要管的意思了。
程泽笑嘻嘻,忙又讨好道:“那小叔,你说话客气点,慕哥这人最要面子了。”
他说着,小跑着进了自己的卧室。
慕辞正躺在床上,视线有些涣散,像是将睡未睡。他听到推门声,像是吓到了,忙转过头。待看到是程泽,眼里的惊惶之色又缓缓褪去,面色苍白地笑着说:“程夫人怎么样了?可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