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鸠山厨师的个人财产,不属于酒店,看在中日一衣带水的份上,法院宽宏大量地让他带了出来。
赵忱之跑近,郝江南眼睛尖第一个看见他,连忙迎上来说:“瓦达西瓦……”
赵忱之说:“行了露西郝,法官们都认识我。”
郝江南松了口气:“那你赶紧拿个主意啊,鸠山大叔早上刚买的鲔鱼全失陷在里面了!”
“现在还想什么鱼?咱们都失业了!”小徐十分没好气。
郝江南冷笑:“上个月就知道快失业了,你自己不走,这时候又来说什么?”
赵忱之问:“让皮埃尔呢?”
郝江南朝着法院的车努嘴。
赵忱之吓了一跳:“他被抓了?他妨碍公务了?”
郝江南摇头:“那倒没有,他就是长得吓人,人家为了以防万一,先请他车里坐坐。”
赵忱之连忙朝着那排公务车走去,边走边回头问是哪一辆。找到了车,他低头一看,果然见老让被拷在里面,由于其体型过大,在狭窄的车后座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显得十分憋屈难受。
赵忱之皱眉问:“你做了什么?”
老让委屈地说:“他们要给我的烤箱贴封条。”
赵忱之说:“烤箱是酒店的东西,早晚要冲抵债务,你不该管也没资格管。”
老让红着眼眶说:“我舍不得啊。”
赵忱之又问:“你不会打人了吧?”
老让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个法警从边上过来,虎着脸说:“打人倒是没有,但他打算一头碰死在烤箱上,过去我总想象不出黄继光堵抢眼是什么样,这回算是亲眼见到了!”
他解开老让的手铐,把他拉出车外,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你们总经理都到场了,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边站着去!”
老让站到酒店入口处喷泉边上,嘴里叽里咕噜不干不净,然后气哼哼地拍打白色厨师服上的灰尘。郝江南把所有的刀都明晃晃c-h-a在腰带上,仿佛已混迹江湖多年,蹲在一旁安慰他。
赵忱之烦恼地揉乱了头发,突然摘下胸口总经理的铭牌,用力扔进了喷泉。
这时候又来不速之客,是孙江东和欧阳。两人非常低调地各骑一辆电瓶车,欧阳还细心地易了容,穿着一身蓝布工作服跟个电工师傅似的,显然他对法警有所忌惮,但又不愿意错过看热闹的机会。
他们俩倒还算识趣,简单打了声招呼后便站在一旁观摩。津津有味之际,欧阳小声对赵忱之说:“贵司突然变成这样真是意料之外啊,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赵忱之苦笑:“你有10亿吗?”
欧阳问:“老挝币还是泰铢?”
赵忱之说:“这酒店估值至少12亿,不如欧阳先生把它买下,我还是给你当总经理。”
欧阳赶紧掏兜,从皮夹子里抽出几百块拍奉上:“赵总,我认为你的建议非常好,我司能聘请到你这样的职业经理人也非常荣幸!我决定收购这家酒店了,这是定金,请笑纳。”
孙江东从他手里把钱抽走,脸色不愉:“别闹,赵总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赵忱之苦笑着扯开领带,一言不发,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多守着这酒店的残骸一会儿,算是有始有终;而且现场总需要一个负责人,说不定法院还会再来找他。
这时有人从身后扯他的衣服,他回头看是吴越,不由得心里一热。
吴越勉强笑了笑,说:“这下我的副总经理也没戏了。”
赵忱之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发际线内的伤疤上响亮亲了一口。这两人从不在公共场合做亲密举动,赵忱之突然这样,说明他在共和国司法程序的刺激下有些放飞。
吴越吓了一跳,几个站在附近的法警也看见了,虎目圆瞪,表情充满探究。
这种情况应该赶紧化解,以免让对方觉得是挑衅。郝江南反应极快,冲过来把脑袋往赵忱之口鼻上哐地一撞,喊:“哥哥,这往后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忱之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妥,但被她这一击差点儿敲落了门牙,剧痛中不自觉满含热泪,挽着她颤声说:“没事……没事……”
吴越紧紧拥抱他们两个,仿佛拥抱住全世界:“小妹,有大哥在,不会委屈你的!”
法警们发现是狗血家庭题材,大为没趣,转过脸不看了。
郝江南趁机把手里的刀具全递出来:“好哥哥,帮我拿一下,谢谢。”
吴越无奈地接过,捧了一会儿,还是学着c-h-a在腰带上。
郝江南压低声音警告赵忱之:“赵总你给我注意点儿,万一把你抓进去了,我非爬墙不可。”
“什么墙?”赵忱之捂着嘴问。
郝江南说:“总裁放心,我会把肾留给你!”
“我为什么要你的肾?”赵忱之又问,突然一阵酸热,几滴鼻血洒落下来。
第三十一章 霰弹
赵忱之被拖住签了字,摁了手印,算是交接了。
一行人被赶了出来,只好逶迤往欧阳的艺术家仓库去,无论如何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尤其是拖家带口、东西又多。
路上吴越问郝江南:“你哥呢?”
郝江南说:“我哥应该是犯了什么事,一见法警就跑,现在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吴越给郝江北打电话,“哈利,干嘛呢?”
郝江北说:“突然想起明天要交车,但是车子还没给人弄好,所以赶紧回家改装车呢,我挂了哈,一手托着排气管讲话不方便!”
吴越收了线,默默望着郝江南。
郝江南很严肃:“他这个人没有集体荣誉感,如果放任其坐大,日后必定是改革的阻力,必须引起警惕。”
吴越问:“你是亲妹子吗?”
郝江南说:“特别亲。”
吴越又问:“你们日餐厅的打算以后怎么办?”
郝江南望了一眼走在前方的鸠山,小声说:“不知道,但鸠师傅好像有别的想法,我也只悄悄儿告诉你,好几家高星级酒店想挖我们去呢。”
话音刚落,鸠山突然停下脚步,将包袱往小徐背上一扔,转身往回跑。
小徐被砸得身子一偏,喊:“师傅,你去哪儿啊?”
鸠山喊:“冰箱!Fish!”一路小跑,头也不回。
小徐说:“啧,老头对鲔鱼是真爱,这下要去虎口夺食了。”
吴越问:“你们几个不跟着?”
小徐说:“跟着干嘛?他被抓了不过是批评教育一回,我们被抓了可就是妨碍司法啦。”
赵忱之接过他背上的包袱和手里的杂物说:“你给我跟着。”
“赵总,我……”
“汤姆毛,还有让,”赵忱之对郝江南努嘴,“以及露西郝,你们都去给我跟着。鸠山先生万一有个好歹,我拿你们试问!”
虽然酒店没了,但总经理的余威尚在,赵忱之此话一出,被点名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就服从命令,朝着鸠山离开的方向跑去,郝江南腿短但跑得不慢,裹挟着一股妖风。
剩下赵忱之、吴越、孙江东和欧阳继续往仓库走。
赵忱之刚才强打精神下了个命令,这时候显得颓然拖沓,吴越也情绪不高,只有孙江东和欧阳你一言我一语一逗一捧哔哔叭叭十分兴奋。
欧阳搭着赵忱之的肩膀说:“赵总啊,人生最有趣味的事情呢就是送旧迎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你起点这么高,能力这么突出,所以还是要继续推动事业,筹建未来对不对?”
孙江东则问:“赵总,你对管理民营医院有经验吗?”
赵忱之只想静静,所以没搭话。
欧阳又说:“十亿我是拿不出来的,要不我把这大房子和周围的地皮卖了,凑个几百万救急?”
赵忱之明知他在开玩笑,却触动了一些心思,低声说:“其实不需要十亿,他们不过是资金链断了,只要有个两三亿能够还上甲家的,再从甲家借了钱还乙家的利息,接着又从乙往外借……一旦转动起来便好办了。另外他们所欠的外债不止十亿,那天找我问话时办案人员说了,总数约莫几十亿吧。”
欧阳感慨:“世道人心变了,我都没这样的狗胆!”
赵忱之苦笑:“据说为了查刘董,检察院大半年前就开始布控了。那天我听他们漏出一句什么‘上手段’,初开始没懂,回来琢磨应该是电话监听和行踪监视的意思。”
“你们老刘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欧阳问。
赵忱之叹气说,我不知道。
说话间他推开了仓库的铁门。由于屋里空空荡荡,所以赵、吴两个人从来不上锁,锁了也没用,四周围都是漏风窗户。
吴越问欧阳:“当初贵公司对艺术家们采取驱逐行动时,把他们的窗玻璃都砸烂了,后来就没想到修补一下?”
欧阳抵赖:“什么行动?什么艺术家?我们是持照开业、合法经营、按时依规纳税的正经有限责任公司,这大房子来路绝对正当,里面没有纠纷、流血和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