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说:“除非是脑子有病,不然大半夜的谁来墓地?我可不信你脑子真不好使。”
江梵乐了,问老爷爷:“我还真有个问题。”
老爷爷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你问吧。”
江梵深思熟虑了一下,就问了:“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两个男生互相喜欢,但是家里人不同意,其中一个男生跟家里人闹翻了,他应该怎么办?”
老爷爷眼神晦暗不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他去了南山公墓的最中间,庄严的墓碑上刻着最显眼的两个字“亡夫”。
老爷爷指了指旁边一个空墓地,说:“看到这个空的墓地了吗?”
江梵点头:“嗯。”
老爷爷说:“这是我的。”
江梵突然后背一凉,有些心惊!
老爷爷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拍了拍江梵的肩膀,解释说:“我现在还是个大活人,我的意思是,等我死了就葬在这里了。”
江梵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弱弱的问:“我还真没懂。”
老爷爷走到那个有碑的墓前,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揣摩,就像是在摸心爱之物一样,他的眼神里带着光。
江梵一瞬间就明白了,吃惊的看着老爷爷,“您……”
“过日子嘛,无非就是些j-i毛蒜皮的小事儿,我们那会儿的人思想可没现在这么开放。”还不是照样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江梵突然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他都跟家里人摊牌了,他还怕什么?
这货想通之后立马就从墓园跑了回来,风尘仆仆的敲开了路泽的家门,虽然被揍了一拳,但是挨的很开心。
路泽听完他说的之后,定定的看着他,然后才问:“你没被鬼吓着吧?”
江梵摆摆手,“没有。”
江梵刚想说说自己的打算,还没来得及开口,路泽一下子扑了过去,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江梵身上,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上去。
路泽担心了江梵三天三夜,他很害怕江梵出事儿,就算知道这人很惜命,而且那么大的事儿,他说就说了,不但说了还跟家里人闹翻了,就只是为了他。
当江正强找他的时候,那无疑是最煎熬的几分钟,他无法面对江正强,而在知道江梵跑了之后他又开始慌了,从来没觉得那么恐惧,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那么突兀,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尤其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路泽就算在自己家里,看着对面的江正强也如坐针毡,那种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怕江正强说出一句“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江正强虽然没有这么说,而他只能装作冷静的模样,听他说一句“江梵离家出走了,他是江家的长子。”
他打遍了朋友们的电话,找遍了江梵最常去的地方,除了墓园他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一趟,就是找不到江梵,他就觉得江梵是不是人间蒸发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他都想过要报警,可按照江梵的x_ing格,他还不至于让警察去找他。
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这家伙突然蹦了出来,一点都不像出了事的样子。
粗暴、温柔、细腻的吻完了之后,路泽把头埋在了江梵的脖颈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紧紧的抱着他,怕他一不小心又跑不见了,而他到处都找不到他。
江梵则回抱着路泽,动也不动。
等路泽情绪平复了,他才从江梵身上起来,两人的衣服像是在泥土里滚了一圈一样脏,不过这时候没心思管这些了。
江梵从地上爬起来,心情不错的哼起了歌,路泽则笑着走过去,抬手抚去他脸上的土,他已经三天没有看到过江梵了,现在才看到他脸上的青印,应该是江正强打的。
“还疼吗?”路泽问他。
江梵自己摸了摸脸,一如既往的欠揍笑容,说道:“疼!”
路泽无奈,揉了揉他的脸。
“你猜我为啥今天才回来。”江梵问他。
路泽在他头上弹了一下:“你有本事今天别回来啊。”
江梵嘿嘿了两声,挪过去拉着路泽的手,一脸骄傲的说:“我不回来你要守活寡!”
路泽:“呸,信不信我抽你?”
江梵:“要抽你早抽了。”
路泽:“你他妈一个人跑了,你爸来找我的时候我差点觉得再也见不着你了。”
江梵:“我那是一时冲动。”
路泽:“这不是你冲进墓园的理由。”
江梵:“我需要静静。”
路泽:“滚吧你。”
……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江梵一直住在他毕业前租的房子里,没有回家,而江正强自从知道江梵回来了之后,就在也没有找过江梵了,或许他们父子俩都应该静静。
高考志愿填报完成之后,江梵就开始计划着去哪旅游了。
他想跟路泽出去,暂时不去想家里的事,他既没回家也没跟家里人联系,他们也只知道他在路泽那里,没人过来找他。
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顾虑,江梵都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后面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只是还没等他计划未来呢,一封录取通知书又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江梵的通知书来了。
路泽的却迟迟不到。
江梵打了很多电话。
路泽拒绝接听。
江梵从别人那里知道路泽并没有填报志愿。
江梵跑去路泽家里找他,路爷爷说他有事出去几天。
短短几天,他们又断了联系。
江梵不死心,他像路泽一样找遍了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吃饭、睡觉、喝水,他都能看见路泽的影子,还有他回来找他时,路泽的惊喜表情。
很奇怪,他做错了什么吗?
路泽为什么要离开?
他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不报志愿?
为什么几天前他们还像重逢的异地情侣一样,几天后又变成他消失而他去找他了?
那一周,江梵以为只要他不向他爸低头,他们一定会得到他爸的认可,而他也像豁出去了一样。
路泽什么都没说,他一如既往地对江梵好,江梵想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哪怕俩人徒步去西藏他也会说一句“准备好了就走”。
直到江正强给江梵打电话的那天,他才知道为什么路泽突然不见了。
江正强叫他回家。
于是他回去了。
家里人的态度让他觉得之前的事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姜淑美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他。
江铭也没有因为他误伤了姜淑美就仇视他。
江琪没有因为她大哥喜欢男的就疏远他。
可他却觉得心慌。
江梵实在不愿意把路泽不见了的原因归结到江正强身上,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去问的他。
江正强很平静的说,是路泽自己提出来等找到你之后就分开的。
他对路泽说:“江梵是家里的长子。”
江梵永远也不明白“长子”这两个字对路泽的冲击,就像无形的黑暗向他席卷而来,而他连大声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曾是家里的长子,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家庭的温暖,明白作为一个长子的责任,如何去承担长子的责任。
可是江梵不明白,在他们互相还都不认识的时候,江梵的未来就已经被规划好了,路泽不一样,他有一个很迷茫很艰难的未来。
三个人是一个家,一群人也是一个家。
路泽属于前者,江梵属于后者。
而他们都有各自所要做的事,有要走的路。
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是你我选择了无奈而已。
而这份无奈,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多年以后,当他们再度回忆起从前,不是感叹唏嘘,而是开心大笑。
只要还在同一个世界,就总有相遇的一天。
哪怕是分离,也有割舍不掉的温情。
哪怕是他在快要聋了的时候,也能凭借一个人曾说过的话治愈一切。
第67章 他不是想放弃
苏伟给江梵打了电话,路泽回来了。
江梵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哦。”
他们两个相距十公里,却没有见过面。
两个星期以后,邢水东告诉江梵,路泽一家搬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地址。
也没有跟他们告别。
他放在路泽家里的东西,路泽帮他打包好,邢水东帮他带了过来。
那天下了雨,邢水东亲眼看着路泽一个人消失在滂沱大雨中,他想起了邢水西和姚杰。
他不是江正强,江正强也不是他。
他什么都做不了,两个年轻人的选择权,他更没有权力过问。
如果他们能坚持下去,他或许能劝江正强松口。
可他们两个就这么断了,路泽走之前甚至没有提到过一次江梵的名字,就连给邢水东东西的时候,也只是说:“这些都是他的,麻烦您帮我还给他。”